倒是艾师母说:“还是让医生来瞧瞧吧,你又不肯去医院,阿宁让医生上来你又撵出去,这么下去……”她看看艾功三脸色又是一变,“好了,好了,不说那些。湘湘安排,你总没话说了吧?医生来了,你可得好好儿让瞧一瞧。”懒
艾功三喝着水,对着屹湘说:“惊动了张医生,必然惊动你父母——不合适。”
屹湘只是笑着说:“您老还操心这个。等张叔叔来了,我们嘱咐他别回去说不就行了?张叔叔从来不多话,这您放心。再说他不是靠实人,我也不会托付他。”她从师父手里接过来空水杯,坐师父身边,“我跟您说,张叔叔就算是给我号脉,转过去跟我妈讲,脉案也都瞒着几分呢。”
艾功三听了这话才不言语。
艾师母一边皱了眉,对屹湘说:“你这身体,整天也是一大笔糊涂账。什么不好跟着你师父学,就学着死犟、不爱惜身子。”
屹湘笑着站起来,让师母陪着师父,自己下了厨房,给二老准备晚饭去了。
叶崇磬中间打了个电话给她,问她晚上有什么安排没有,如果没有话,他倒是有个好地方去吃饭——“说好了,带你试几样菜。”叶崇磬说。
这个时间,他必然是还没有下班呢,屹湘听到他周围有说话声。
她就说自己师父家里。虫
叶崇磬听说她艾功三家里,电话里便顿了一顿。
屹湘几乎是立刻,意识到叶崇磬可能知道点儿什么。于是她说:“今天晚了,明儿好不好?”
叶崇磬倒笑出来,说:“稍晚点儿也不怕。这样吧,干脆今晚我买了材料上来,你亲自下个厨好不好?”
屹湘便明白他意思,想必他是知道她想问他点儿什么,于是说:“我还得等等。医生过来看过师父,没有大碍,我再走。”
“那晚点儿我再给你电话吧。”叶崇磬说。
又说了两句才挂了。
灶上紫砂煲里,热汤差点儿便溢出来,她忙拿着毛巾盖了,掀开来看看……
张医生来倒真及时,屹湘饭还没有做好,他已经带着人到了。
屹湘连围裙都没有顾得先摘下来,跟着便守一边看张医生给师父检查。
张医生极认真仔细拿着听诊器艾功三胸口处听了很久,又细细问着问题。有些艾功三自己回答,有些艾师母一边答了……
张医生低头对艾功三说:“按理您这确实应该住两天院。您老这级别老人家,好多人都三天两头儿奔医院,有病瞧病、没病也住两日保养一下,您看看,您还真不愿意给政府添麻烦。”张医生微笑着说。
艾师母笑着说:“您可是给他戴高帽子了。哪儿是怕给公家添麻烦,明明就是怕打针吃药。”
屹湘一边笑出声来。
张医生说:“那也得先打针吃药了。”他便嘱咐同来护士替艾功三打针,又说:“如果明后天不见好,千万去医院。”他说着给了艾师母和屹湘一个眼色。
出来以后,张医生也先安慰了艾师母几句,叮嘱这两天千万看护好了艾老,说:“毕竟有年纪了,心和肺都弱很。这两天就千万别再让他动气。”他说话工夫,护士已经出来。
张医生无论如何不让她们相送,屹湘到底走到阳台上,看着张医生下楼——楼下除了她见过张医生常坐那辆车,还停了一辆炫金色轿跑,她仿佛哪儿见过这么一辆车子,略怔了一下,果然张医生一出楼门,那轿跑车门一开,出来正是董亚宁——那一口白牙,隔了这么远,仍是白发亮,跟狼牙似……屹湘就见他跟张医生寒暄几句,似是不经意,抬头往这里看来,也只是瞥了一眼。
屹湘便回身进屋。师父面前跟师母说笑着,等他们吃过了晚餐,她收拾好了,才离开。走时候再三跟师母说,有事情赶紧打电话,明儿一早我再来。都走出门去了又折回来问:“倒是想吃点儿什么鲜,您说给我,我好带来?”
艾师母笑着催她走,说:“悄悄儿说,见天儿阿宁都让人送东西来,白搁着,也吃不了。倒是死老头今天唠叨了一句,想喝豆汁儿了。我也出不去。”
“这个便宜。明儿我给带来就是了。”屹湘也笑了。
下楼并没有看到董亚宁车,她只道他已经离开了。张医生他也是熟识。
她惦记着跟叶崇磬约,先打了电话过去,他那边嘈杂,问他哪儿呢。叶崇磬便说买菜。匆匆忙忙,他说等会儿你家楼下见吧。
她看了眼手机上时间,其实还早。但今天没有开车来,要走出巷子打车才能回去。刚刚电话里却没有机会跟叶崇磬说清楚,她便低了头赶路。
她走着走着,忍不住四下里看看——这院子是如此静。树一排排,粗得两人合抱,细让她抱住也够不到指尖了吧……楼是老式楼,院子是老式院子,错落石桌石凳、棋盘球台,再远处,也是连成片旧宅子,她还记得以前曾经去逛过,据说从前也是有名有姓人家住过;再过去,也就是隔了一条巷子,就是有名几座宅院,眼下住人都有些地位,平日戒备森严,不是说谁都能随便靠近了……她想着,脚步紧紧慢慢,就觉得天色渐暗下来,那片密密树林子,青纱帐一般要遮了眼睛了。
不知道怎么,她也有些伤感起来。
从第一次到这儿来,被那乌鸦扑了一头粪开始,有多少年,她几乎没把这门槛儿踢破了……她站住了,回过身去,想透过树荫,看看师父家那暖暖小窗……空气里飘着淡淡烟气。她略侧了下脸,就看到斜靠车边董亚宁。
“你是不是,也有点儿舍不得这儿?”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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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