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错过(1 / 1)

“‘白鸟之诗’是ag公司新开发出的一款装配式轻型机甲,因为比较合适女性,但实际上玩机甲的富有女性并不多,这个东西在战场上并不实用,防御很差,只能说是一款华美昂贵的玩具,因此在联盟销量很一般,只有在去年,忽然接到一笔来自帝国的订单,订制了足足一百架,对功能进行了进一步的优化,要求更轻更适宜携带,速度快,减少了一些攻击性能。客户应该是化名,但显然非常富有,一次性付清了余款。”

花间风看着刚从机甲下来的柯夏,笑着解释。

远处站着被惊醒的罗丹,他还穿着睡袍,睡眼惺忪,肩膀上趴着艾斯丁,远远看了下他们,找了近卫问了确认没什么大事,应该用不上他们后,又转回房休息了。

柯夏一边脱手套扔给一旁的花间酒一边道:“奥涅金现在对你是不是予取予求,连这种客户资料都给你开放了。”

花间风一笑,柯夏转头看到花间酒进来,漠然道:“那几只白鸟抓起来审讯,看能不能用上,借助她们在地下城的力量。那台用帝国军方旧机甲的呢?抓到了没?”

他轻而易举处理完那几只白鸟,有些大刀砍苍蝇的索然无味,看那台机甲已经冲出城去,军方也已经派出了军队追,知道他们逃不掉,也懒得再追,自己回去了,只等着审讯那几只白鸟,顺便借助她们的力量寻找邵钧。

花间酒道:“还在追,不过驻军这边反应很快,已经查到了那台机甲的编号和去向,那台机甲已经完全损坏难以修复,因此和其它机甲一起淘汰了对社会开放拍卖,目前驻军那边已经找到了买下的人,正在审问。”

柯夏没当回事:“白鸟会竖敌多,打起来也不奇怪,地下城疏散登记已经三天了还是没有消息,正愁找不到突破口,对那几个白鸟会女子的审问尽快开始。”

花间酒应声而去,花间风笑道:“白鸟会明知道你在查她们,怎么还敢大动干戈闹出这么大动静自投罗网。怕是就有人希望她们躲不掉,故意挑衅也不奇怪,我有预感那军方机甲,恐怕查不到使用人,你不要高看了帝国军,这里不是你带过的兵。”

柯夏抬眼看了他一眼,转头找了个近卫:“你带一队人去追踪那台军用机甲。”

花间风道:“不如让欧德带上一些人和他一起去,我这次带了点人手过来。”

花间风的直觉一贯很准,也因此他对在意的事情,都会第一时间跟进,花间家族原本就善于追踪、刺探、潜伏,去查这些想来也更擅长,而阿纳托利因为担心他,也放了好几个得用的人手在剧组里,保障他的安全。

柯夏点了点头,欧德便也领命带人和那近卫出去了。

天大亮后,连夜审讯的花间酒回来复命了:“白鸟会那几个俘虏,为首的叫蕾拉,38岁,在白鸟会中的职务是执戒者,负责会规执行和惩戒的,说是追捕会里的叛徒,一个叫玫瑰的女子,原白鸟会的副会长,怀有身孕在身,她们追踪这个副会长到了城郊机修间,结果在机修间里,这个玫瑰被一个年轻小伙子关灯趁乱带走,黑暗中看不清楚面容,应该是那个玫瑰的家人。根据供述的,那个玫瑰的父亲原本就是修理机甲和农用机械的,不知从哪里弄了个旧机甲出来和她们对战,才演变成昨晚那种机甲对战的情势。我们正在派人查对那个玫瑰以及玫瑰的家人、厂房的租用者的背景调查,不过初步判断应该没撒谎,因为几个女子分开审问是一致的,而和机甲主人的口供也一致。”

花间酒翻出另外一份口供:“这边是在二手军用机甲拍卖中拍到的制式机甲的主人的口供。基尔罗,身上有个祖上买来的小爵位,56岁,因为一向喜好机甲,这次贪便宜从拍卖会拍下来这台二手机甲。但送了几家有名的机甲店都拒收了说修不好,经人介绍就送到了铁甲机修店,没想到对方居然将发动机修好了,便预付了一部分定金,对方果然修好了送来,昨天下午正是他们约好验收的时间,他还花钱请了个退役军人去验收的。”

“结果验收的时候发现机甲的精神栓已经彻底损坏失灵,那台机甲修不好了,更换精神栓太过昂贵也不值钱,本身能源也已经快要耗尽,二手也卖不出价,处置机甲还需要一大笔钱,店家还催着他结尾款,他干脆就不要那台机甲了。根据口供,负责修理的男子欧罗,69岁,接生意的是他的女儿,人们叫她小茉莉。他们当天下午才刚刚验收,推测那台运载车就是运载着验收后被拒收的旧机甲回去,在路上遇到了被追捕的玫瑰,于是和白鸟会的人对战,为了自保而启动了那台机甲。”

柯夏却忽然抬头:“精神栓损坏?”他忽然被触动了敏感的神经:“精神栓损坏,那那台机甲昨晚是怎么和白鸟对打的?”

“手动操作吗?”

花间酒一怔,花间风却已经迅速站了起来,接通了欧德的通讯。

很快欧德出现在光屏里,抬头看到他们,言简意赅道:“没追到人。机甲耗尽能源被发现在河面上,开的自动导航,估计是中途人下去了,故意让机甲开着导航沿着河面走,误导追踪,初步判断沿路应该是去了某个废弃的防空洞内,但是这儿的防空洞太多了,战后这些防空洞几乎没有人维护和修整,四通八达,里头流浪汉也很多,且没有摄像头,和城里的情况一样,有点难查探他们的下落。”

花间风已经沉声道:“你检查过那个二手机甲的精神栓没?是不是损坏的?看得出驾驶者是怎么操纵那台机甲的吗?”

欧德抬头道:“能源耗尽了,目精神网和精神栓驾驶舱没有使用,驾驶者应该是通过手动操作来控制机甲的,我们在在手动操作驾驶椅扶手上发现了血迹,驾驶员应该受伤了,我们收集了血迹、头发之类的生物信息一会儿拿回去检测。”

柯夏和花间风对视了一眼,两人全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那句不敢说出来的推测。柯夏喉头发紧:“伤势重吗?我是说血多吗?”

欧德有些茫然:“只有几滴,应该伤势不重——不然也不会那么能打吧。”

柯夏和花间风脸色微微放缓,花间风喃喃道:“修好了别的机甲店都修不好的机甲,在数人围攻之下能够救走一个身形不便的孕妇,还手动驾驶机甲,对战后冲出城墙,带着人逃走……”

柯夏下颚紧紧绷紧,交代花间酒:“我要看到那台机甲和白鸟会机甲对战的视频。”

花间酒连忙道:“之前已交代月曜城警署将沿路的摄像头视频调来,已经经过整理汇总发来了……但是警署说那边很多摄像头年久失修,早已坏了,只收集到了一些监控视频。”

他按了下光屏,影像弹出,一间巨大的机修间外,一个穿着白裙腹部隆起的女子先推门进去,花间酒道:“这就是玫瑰,白鸟会副会长,据说也是白鸟会的创始人之一,参加过帝国军,被编在医疗救护兵内。”

很快几个穿着白袍戴着斗篷的女子也粗暴地用□□击穿了门锁,推门进去。

没多久那机修间玻璃窗上显示灯忽然关掉了,然后黑魆魆中玻璃窗被击穿,从里头扔了皮索出来,不多时就见到一个颀长身影抱着个身形臃肿的女子从里头跃了出来,视频因为太远而显得模糊,只隐隐看出那男子头发染成了银白色的。他一气呵成从十几米高的窗台往下顺时,那双长腿展现了极佳的弹跳力,即便抱着一个女子,但他仍然灵活踏在每一个攀登点上,显示出了相当强悍的运动神经。

他们落在了地上,然后迅速上了一台机械运货车,冲向了路面。很快那几个白鸟会的执戒执事也从里头飞了出来,紧紧尾随。

之后画面切换到了路上。

虽然一路很模糊,但那个修长身影灵活敏捷翻身上机甲的动作让柯夏眼皮一跳,之后机甲被启动了,使出了漂亮的一腿,将白鸟扫飞到了几十米外。

花间风忍不住笑了:“虽然失忆,还是那么能打,看起来还是个招惹是非的个性。”

花间酒懵懂看向族长:“族长的意思是,这是……钧宝宝?”

花间风叹气道:“不是他还能是谁?还以为他在地下城,废了这么大劲,原来他躲在机甲整修厂,这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他可是亲自组装起天宝的人啊!不是有用,谁敢窝藏一个逃奴?显然是他给对方带来了更大的利益,难怪我们找不到他了。”

柯夏转过头,锐利蓝眸逼视花间风:“天宝是他组装的?”是了,钧是他的话……古雷那时候突然要送他一台机甲本就奇怪,但他当时太年轻,心里充满仇恨,自以为是世界的中心,没有意识到这些巧合其实并不是巧合,而是他的机器人一直在默默为他提供帮助,他甚至都没有看到毕业典礼——他的机器人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

花间风笑了下:“是的,他当时在松间别墅后的赛车场足足拼了大半年,完全一个人不眠不休,组装起来的,现在想来应该还有人指导他,应该是古雷。最后也不知怎么拐弯送到了你的手里,你一直还懵然不觉身边的机器人的异样,我那时候就已经怀疑他不是普通的机器人了。”

柯夏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罗丹把记忆还你了?”

花间风站了起来:“是的,夏,我一直怀疑他不是机器人,而是人,他不像是一无所知的机器人,而是像罗丹他们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为人类的过去,灵魂不应该是凭空而生的,他应该曾经是人。”否则人工智能诞生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听说过哪一个人工智能诞生了灵魂,只有钧一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等我们找回他再说吧,有了这个铁甲老爹,和这一对姐妹花的资料,找到他应该不难,只是我们要祈祷他不会又离开他们,所以,还是得快,另外也要防止白鸟会继续追杀他们。”

柯夏握紧了手,低声道:“我会找到他的。”不管他是一个人的灵魂寄居在机器人里,还是一个机器人诞生了灵魂,都一样,对于他来说,那都是陪伴了他的那个灵魂。

他站了起来,命人:“我要去那个机修间看看。”钧在机甲里操作时间不多,受伤的话,应该是在机修间,他担心他中的是枪伤,高温灼烧伤口会导致出血少,但如果得不到及时医治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他必须要亲自确认——他还想要看看他这些天躲藏的地方,他这些日子被自己的想象折磨得夜不能寐,噩梦一次一次把他唤醒,他的钧在梦里总是缩在狭窄黑暗潮湿的地方,他在梦里要么是怎么都进不去,要么是手一伸摸到一手冰冷吓醒了。

宽大的机修间被打开了,看得出没有被破坏的架子上,零件和各色工具都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虽然地方足够高阔,但仍然难免有着金属的锈味和机油的味道。而中间歪歪斜斜的架子和梁上都找出了不少子弹,看得出的确经历过一番激战。

柯夏对那令人不适的味道皱了皱眉,冷声道:“找血迹,看在哪里受伤的。”

并不难找,很快他们在破碎的玻璃窗洞尖锐的边缘找到了血痕,想来是抱着人穿过的时候被刮伤了,应该没有中枪。工作人员们小心翼翼收集着能收集到的所有基因信息,血迹、头发等等。

柯夏黑着一张脸,跃了下去,转出去找到了邵钧这些日子居住的地方,机修间后的工具房往上转入的一个隐秘的小阁楼。

阁楼里收拾得很干净,光线也并不差,透过玻璃窗能看到外边的蓝天和半坡上厂房间的树木。几件洗得干干净净的粗布衣服和裤子叠得整整齐齐,小而窄的床上甚至没有床单,只有一张明显遮不住人的毛巾被,显然一开始就不是为男子准备的,柯夏几乎能想象他的钧躺在上头不得不缩着脚委屈的样子。

杯子是黯淡的不锈钢金属杯,阁楼里东西少得几乎让人错觉这里并没有人居住,窗前有个矮矮的小桌板,有贴着的灯条,一本厚厚但翻得非常破旧卷曲的《机械修理实用手册》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简陋的笔记本,封面是漂亮的卡通星星公主捧着竖琴,显然是某个小女孩用过的旧物,旁边放着一支铅笔。

他在狭窄的床上坐了下来,高大的身体几乎立刻蜷成了一个并不舒服的姿势,过于长的腿根本无处安放,他皱了皱眉,伸出手去翻窗前桌子上的笔记本。

即使是躲在这小小的阁楼内,即使什么都想不起来,少年机修工并没有放弃探索和学习的步伐。本子上画满了零件,和一些机械图的草图,想来是冥思苦想着什么,应该是在回忆白天修理的一些草图,七天内修理了一台发动机完全损坏的机甲,虽然还有人和他一起修理,但对于一个脖子上还有伤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繁重了,也不知道他吃的什么,伤口有没有发炎恶化,那修理店主不知道有没有亏待他,但能够冒险留下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想来是个贪小便宜的人。

柯夏皱着眉头,一页一页地翻着那小小而粗糙的本子,在草图中间还有一个一个字,大多是一些零件的名字,开始笔划还有些笨拙迟疑,但渐渐地越来越熟练,翻到后边,已经看得出完全是一个成年人的笔锋,沉稳圆融中又带着秀逸之气。

他的机器人一直在他跟前兢兢业业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机器人,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写字,他只会直接打印出印刷体的试卷让他写。

柯夏目光落在那些潦草的“散弹器”、“榴弹炮”上,忽然拿出了通讯器来,调整了下,调出了前阵子他让原来联盟那边调出的杜因的笔迹出来,这些笔迹包含着杜因在ag公司扮演研究员的时候的笔迹,以及在联盟军中担任他的近卫队队长的时候,这并不多,还是莫林中将提供的。

莫林在联盟已经升到中将,听说柯夏要找原来杜因的笔迹,有些意外,提供了一张纸:“这是元帅当初被突然扣押的时候,杜因队长带我们开会商量对策时写的,我后来将这张纸留存了下来,他真是一位优秀的军人,面对您忽然被扣押失去消息的情况下,他沉着冷静,一手策划将三位将军诱到星谷要塞,完美控制了局势。这是我这辈子亲身经历过的最优秀的军事行动,我真为那时候对他的幼稚态度感到羞愧,很希望还能和他有机会一聚。”

那些笔迹展开,完美地和眼前笔记本上的笔划重合在了一起。

柯夏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微微鼻酸。他知道眼前已经太多摆在跟前的证据,证明这个匪夷所思的复制人,体内的灵魂就是机器人身体内的灵魂,但每当更发现那个灵魂的特别之处一些,他们曾经共同度过的过去,他的机器人曾经为他做过的每一件事,就显得分外的鲜明。

他一直以为那么多年他一个人独立度过,没有人体会他的痛苦、孤独、愤恨、仇视和孤僻。然而一直有一个强大而沉默的灵魂,温柔地守护着他,替他分担,与他共同度过那些难以煎熬的时刻。不是什么根据刻在中枢内的命令而无条件服从主人和守护主人,一切全出自于那个比许多人更高贵更独立的灵魂的自主行为。

他是自愿带走他救护他,他是自愿抚养他,他是自愿陪在重病的他的身侧,他也曾经想要离开他,但却在他被流放以后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然后是这么多年的辅佐。

记忆长河里那些席卷吞没一切的狰狞浪潮退下,露出了沙滩上晶莹剔透的钻石。

他翻到了简陋的小桌板上笔记的最后一页,在那儿寥寥草草画着的机甲草图中,似乎是繁重的机甲修理之余,失去了记忆的少年修理工仿佛不经意地在笔记本的角落里,写了柯夏两个字。

但那小心翼翼端整的笔迹,又显得写下的那一刻,主人其实是非常慎重而仔细的。

微微泛黄的纸页上,一滴泪珠落了下来,碎了,柯夏将本子推开以免自己越来越多的泪水会打湿本子,捂住了自己发热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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