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眨眼时间过去七年。
七年里,谢家发生了很多事,林水村也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谢行俭八岁那年,谢老爷子因病去世,大伯家的二堂哥谢行文因是长房子孙需守孝一年,不得参加科考。
谢行文经历过一次落榜,好不容易准备充足,却碰上家丧,好在谢行文越挫越勇,第二年如愿考上童生。虽后来院试成绩不理想,但谢行文小小年纪就有了童生名头,一时考不上秀才倒也无伤大雅。
林水村的村民在谢有根和谢长义的带领下,家家户户开启种大茴香树的风气,一时间泸镇药铺的大茴香数量急速剧增,不久价格渐渐被压了下去。
谢行俭便叫他哥带人去别的地方卖,别看他哥吊儿郎当的,在经商方面却颇有头脑。
喊上几个老实能干的先是干了几年跑商,后来慢慢的攒了银子便在县里买了一家铺面,因谢行俭要走科举之路,家中不能被划进商籍,谢行孝便把铺子的房契挂在杨氏的嫁妆单上。
说到大嫂杨氏,不得不提家中近些年新添的两个小侄子。
一个四岁,一个六岁,正是极度以自我为中心、调皮捣蛋讨狗嫌的年纪。
这不,谢行俭一出房门,大腿就被两个矮墩墩的胖娃紧抓的不松手。
“祥哥儿,贤哥儿。”谢行俭抬手摸摸两娃脑袋,笑的喊了声。
祥哥儿憨憨地冲着谢行俭笑了笑,“娘说小叔明日要去县里了,我和贤哥儿能不能去呀。”
说着小胖手抵了抵弟弟,贤哥儿立马会意点头,“贤哥儿也想去县里,县里有大马骑呢。”
谢行俭微微一愣,他去县里是去考童试,带两小孩一起算什么样子。
再说,半大的孩子能骑马吗,不怕腿蹶?
祥哥儿看了一会,瞅见自家小叔有不答应的意思,大大的眼里渐渐蓄起雾气。
谢行俭瞥见小家伙眼泪旺旺,忍不住想还是带上吧,到时候到了县里直接丢给他大哥看着。刚想回答‘好’,猛地想起两个小家伙以往作天作地的行径,立马打消念头。
依这两个小家伙的脾性,去了县里肯定会耽误他大哥做生意啊。
不行,不行,不能带!
像约好似地,两个小家伙都把嘴巴一撇,如出一辙的两双大眼里,眼泪溜溜的在打着转,似乎只要谢行俭说‘不’,他两立马放声大哭。
王氏坐在院子里咬断手上缝好的衣裳线头,瞧小儿子被两个孙子堵着脑壳发疼,笑的上前一把揽过两个孩子,谢行俭飞快的朝他娘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在谢家,只有他娘能轻轻松松制伏这两个调皮捣蛋鬼,哦不对,还有他大哥,大哥成婚多年才抱上儿子,心里疼爱的紧,面上却端着一副严父的形象。
“你们小叔去县里是考试,办的是正事,哪能带上你俩哟。”
王氏擦擦两娃眼里渗出的泪花,佯装威胁道,“再吵奶就告诉你爹,说祥哥儿和贤哥儿在家不听奶话,看回头你爹还买不买小木马给你们,奶看啊,直接打一顿算完事。”
两娃听到他奶吓唬人的话,顿时扎心了——去不了县里玩就算了,连小木马都不给买,还要挨打?
两娃顿时耸了耸鼻头,下一秒悲伤的眼泪说掉就掉。
王氏对两娃的哭泣毫不动摇,笑眯眯的从围裙兜里掏出两块红豆糖哄了哄,两娃看到糖一下破涕而笑。
不一会儿,已长成小姑娘模样的莲姐儿出来给王氏递鞋板,两个小粘人精嘬着糖,立马巴巴的摇着尾巴央求莲姐儿陪他们玩。
谢行俭心里暗自摇头,他六岁那年哪能这么轻松的吃上糖,望着面前与莲姐儿玩的不亦乐乎、开心无忧的两个小侄子,他不禁感慨谢家日子真的在走上坡,过得越来越好。
这些年,他跟随着韩夫子按部就班的学完四书五经的有关知识,因春秋这部书文字记载过于简陋,韩夫子要求他们私下多读一些关于春秋的释义书籍。
然而泸镇的书肆藏书量小,一时找不到有关春秋的外传,谢行俭便麻烦他哥去县里帮忙打听,辗转花了将近十吊银子买了三本大儒写的春秋卷释文。
等把这些书读完还不算,想要一口气考上秀才,还要涉猎大量的杂文。
所谓的杂文并不是指闺阁小姐喜欢看的话本折子,而是指文豪书客按照往年科考试内容而专门写的诗、赋。
如果说四书五经是基础,那杂文就是阶梯,想考上进士,就要先会写杂文,再会写帖经。
谢行俭每日除了一丝不苟地完成私塾的功课外,他还特地让他哥去县学附近的书肆买了一套关于朝廷律法的书籍。
古代的律法大多针对性强,且苛刻刁钻,稍不注意就会被坑上一脚。
谢行俭想,他这辈子注定是要走官场这条路,一路上艰险狡诈之人有之,他和家人都要学会防微杜渐,以防走错歪路。
律法书枯燥肃穆,内容冗长,全部背诵起来太耽误时间,为此,谢行俭想到了一个法子——
每日傍晚回家做牛车的时候,他便把内容嚼碎了读给他爹听,一旦他爹记住了,他便回头让他爹有事没事嘴上考考他,久而久之,不仅谢行俭熟悉了律法,他爹对朝廷律法内容都能称得上知之甚详。
谢行俭几年读下来,除了买的一些书外,他还去书肆抄书,三百千这类的开蒙书,一本酬金在两百个铜板上下,谢行俭起初抄书从不计较抄什么类型的书,纯当是练字赚钱。
慢慢的,抄的多了,他会和书肆的老板打商量,抄一些上档次的书。
因为顾忌到抄书人不小心写错字,老板给的纸张每次都会多出一些,谢行俭会将没用过的纸张收集起来,等拿到一些好的书,他便会抽空多抄一本留作收藏。
如今,谢家有关谢行俭的藏书起码得有三四十余本,他爹前些年还特地找木匠定制了一个樟木书柜专门给他放书。
望着书柜上码放的一排排整整齐齐的书籍,谢行俭感到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第二天,谢行俭拿好王氏给他准备的包裹,背上书箱,坐上牛车往县城的方向赶。
如今才二月份,一路上到处生机勃勃,春意盎然。
谢行俭饶有兴致的观赏着路上的风景,一旁的赵广慎忍不住愁叹,“俭哥儿,我好紧张怎么办?”
这些年,赵广慎对他的称呼渐渐的由俭弟转向俭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