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堇看清了，稍稍愣了一下。
是昨天早上在校门口看见那个男生。
“汪！”柯基突然朝贺堇叫了一声，伸着舌头甩尾巴。
贺堇低头看过去，原地一道黄色残影闪过，那机灵大脑袋甩着鲜红舌头就往他身上扑——
“汪汪！”柯基绕着贺堇腿跑来跑去疯狂拱蹭。
贺堇既懵又喜地俯身摸了摸它脑袋。
吴医生见状笑了好一会儿，“你看，我正要说它可能是装，有狗就爱这样，知道一装可怜就有好东西吃……可惜像这种社交型撒手没狗，很容易被识破。”
傅容介看着柯基把路人当亲爹行为，有些无奈又有些迷，“……没事就行。”
他低身伸出手，唤道：“豆包，回来。”
一听见有人叫它，豆包一个旋身转过来，刚要飞扑回去，看清傅容介脸又整只狗顿在原地，偷觑着他，蜷起右前腿同时往后抬脑袋看了眼贺堇，才抖着大耳朵一瘸一拐地回去了。
吴医生看了也乐了，嘱咐傅容介：“别太心软，它意识到这样没用，慢慢就纠正过来了。”
傅容介点头，等将豆包狗绳牵好，跟贺堇道了歉。
眼前男生因为淡色眼唇和惯于疏离神色显得不好接近，但诚恳起来又能显而易见地看到诚意。
他尾音有些沉，几乎像带着磁力，贺堇愣了一下，摆手说没关系。
吴医生才对贺堇道：“小花情况还好，我给它内服了云南白药，外敷了抗生素软膏和消炎药，你带回去别沾水，少给吃，内伤只能静养着，一周后再到我这来看看情况，期间有什么问题也及时来。”
豆包凑得近了，还在围着贺堇打转，贺堇忍不住伸手逗它，一边应着好。
或许是因为被豆包热情感染，傅容介也难得生出点热络，问他：“你家宠物也受伤了？”
他不知道是猫是狗，就用宠物笼统地代替。
“嗯。”贺堇看向他，状似随意道，“家里熊孩子摔，还好不太严重。”
吴医生瞥他，“再扔重点很容易就死了，就是现在也不能保证之后恢复情况。家里小孩子还是从小就得教好。”
“嗯嗯。”贺堇好脾气地应，“教训过了已经。”
“你过来吧，我和你讲讲之后这些药怎么用。”吴医生领着他往屋里走。
豆包跟着就往里进。
傅容介倒没拦着，一起凑在门口看。
凑过去瞬间，他已经想好，如果是只狗话，脾气不差情况下，可以加个微信当个狗友晚上一起遛狗。
他刚搬了家，这边还没认识人。
可等看清了，他才蓦地一愣。
这玩意儿可不兴遛。
宠物医院里也实在少见没毛动物。
蓝色小塑料箱里，隐约能看到小花尾巴和脚。
他看过去时候，那脚扑腾了一下，脚趾舒展开。
贺堇见他来看，笑道：“可爱吧，而且特坚强。”
小花睁着绿豆眼，张大嘴巴，仿佛应和。
傅容介含糊地应了一声，看了一眼贺堇弯起来眉眼，才说：“可爱，应该很快就会好。”
他这话说完，手机嗡嗡鸣鸣地响起来。
他抬手接了，皱起眉，和吴医生说了一声，牵着豆包就走。
因为只是一次小考，所有考试科目一夜过去就出了成绩。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早读课，韩毅和物理课张老师并肩抱着试卷走过来。
两人说说笑笑，直到三班教室门口才停下。
“原本以为会拉低我们班平均分，没想到是个宝！”韩毅笑得合不拢嘴。
张老师刚和韩毅在办公室看了考试当天监控，早从一开始不可置信到现在艳羡不已，拍拍他说：“算你捡着了，没转到我班，不然我得供起来。”
韩毅笑着说：“讲实在话，我之前还问过他之前老师，说他数学一般，发挥好情况不多，胜在稳定。现在看来，他暑假指定没少下功夫！”
他一开始看到成绩也质疑过，但监控在那摆着呢，考试期间一点小动作没有，端正不行。
就是字丑了点。
不过青春期男生嘛，理科方面突然顿悟、成绩蹭蹭往上蹿也不是罕见事。
班里前排人扭着脖子瞅外头情形。
“什么情况啊这是，老韩这跟他老婆生二胎了似。”
“他女儿得小学奥数比赛冠军也就这程度了吧……”
“会不会真是有二胎了……”
“那我赌一个他女儿拿冠军！”
“你们傻啊！这抱着试卷，显然是班里有人考好呗。”
“谁？”
“班长吧，孟辉一直稳，140不是问题。”
“但会让老韩兴奋成这样吗？”
“……”
“这次数学不简单，实验班最高分也就148了。”韩毅递了个“你懂吧”眼神。
张老师回了“我当然懂”眼神，“物理也不容易啊，他照拿高分，难以想象以前都没发现，我看啊，他以前选择愣是挡住了他进实验班路。”
韩毅开始催他到自己带班里去，一边说：“到我班，我照样能给他教好！只要他能一直保持。”
嗒嗒皮鞋声响亮地踏进来。
韩毅一进班，沸水一样班里瞬间平静下来。
周舟平时和老师们处好，笑着问：“老师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韩毅笑呵呵地走上讲台，“是喜事，惊喜！”
又瞅了周舟一眼，“你什么时候也给老师这么大惊喜就好了。”
“害，看来不可能是二胎了。”
“也不可能是小学奥赛冠军。”
周舟瞪了闲聊人一眼。
韩毅收拢好试卷，放在桌上铺展开，抬头挺胸道：“有些人啊，真是天生该干一件事，不适合干就干不出名堂。谁能想到这次数学年级并列第一两个人，当中有一个在咱们班！”
这话一出，底下就哄闹开了。
三班化学生物不错，但数学从来都没有太拔尖，没轮到过一次第一。
“哦——”韩毅卖了个关子，“他理综也高，单把物理拿出来话，也是年级第一。”
底下顿时发出各种奇怪单音节词。
“孟辉还是萧明策？”
“开挂了啊这是……”
“高三一来就这么猛！”
萧明策听着讨论，在底下咚咚戳手机。
小明：-老韩也太爱面子了，吹半天！
贺堇回他。
红矾：-要是你年级第一，你不吹？
小明：-那肯定吹啊！还得把老韩说话录下来拿回去给我妈听！她肯定乐死了然后赏我一星期火锅！
小明：-等等不会真是我吧……我现在开始录还来得及吗？？
贺堇牵起唇，打字。
红矾：-要不是你怎么办？
小明：-要不是我，都这么牛逼了我就认他当大哥！光宗耀祖！
萧明策及时地把“当爹”删掉，改字发出去。
贺堇没懂他逻辑，认大哥还得改户口咋地。
小明：-对了，我看到你头像和昵称都改了，红矾是重铬酸钾？起这个干啥？
红矾：-砒ll霜也叫红矾。
小明：-毒[拇指].jpg.
小明：-你想干嘛呀。
讲台上韩毅正在说不能偏科事，以及这次考试一些人退步，说到慷慨激昂时候猛地一拍桌子。
萧明策手一抖加了个句号。
红矾：-砒ll霜古时候委婉叫法是鹤顶红。
萧明策愣了一下，结合他名字懂了。
他小学不懂事那会儿，包括他在内，不少小朋友宫斗剧看多了就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
贺堇解释完就收了手机，准备趁着闲把高三理科班发几本练习册前面空部分写了。
他大概有点强迫症，总看着不舒坦。
韩毅也正好抒发完了感想，开始要从数学第一名往后发试卷。
韩毅捻了捻第一名卷子，正好看到第二名，叹气，朝讲台底下道：“孟辉这次没考好啊，139。”
“第一名不是孟辉啊……”
“那就是小明咯！”
韩毅又往后看了几张，“后面几个倒追紧，萧明策137，张帅136，汪勇俊136。”
“靠那到底谁啊！这厉害几个都数没了。”
“就不能是咱老杜？老杜上学期期末数学可就一百三了，进步特快！”周舟说。
“确实，很有可能。”
“哎别乱说，虽然我觉得这次发挥还行，但也没把握。”杜高逸挥挥手自谦，嘴角却要咧到耳后根了。
有前排回过头，“你们之前都没听见老韩在门口时候说‘到我班’什么，应该是说那个转班生吧。”
周舟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他文科，微积分归纳法二项式他会吗？而且老韩说那人物理也第一，他就是暑假补了也会不了多少，咱学了一整年内容哎，这次还有好几道没见过新题型，最后一题我感觉都不是高中物理了，超纲了都！”
那人有些迷惑地点点头，“也是哦，数理要这么厉害也不会去学文科了……”
韩毅正巧捏着卷子抬起头，“……这几个大将，还没新来考高。”
那人猛地闭上嘴，他回头看，只看见周舟已经哑了声，杜高逸嘴唇抿得死紧。
显然，这个“新来”指谁，大家心里都清楚。
“没错哈。”韩毅扬着稀疏眉毛，朝后排喊：“贺堇上来领卷子，148。正好一道说了，你物理单科离满分差三分哈，最后一题超纲了也不能怪你。”
“草！”
“艹！”
“艹！”
“牛逼！”
“妈居然真是他，开挂了吧！”
“真假？”
“我关注点是，他148，比孟辉高了9分！！！是人吗是人吗？”
“会不会有水分啊，他文科生啊。”
“但谁给他抄能抄出这成绩！”
“万一偷带手机了呢？”
最后那个说话离讲台近，韩毅听见了一捶桌子，大着嗓门道：“别不服气！质疑自己去查监控！半点问题没有！别见不得别人好，人家背后努力你们是半点看不到！”
还有句话他没说，他亲眼看着监控里，贺堇早半小时写完了发呆。
不过这事还是不说好。
这话一落音，底下瞬间安静了。
好一会儿，才有人小声bb。
“他才刚来两天，能看到个啥……”
“懂了，就是来了个b王呗，一中风云人物榜得变了。”
“就没人好奇他理综多少吗？”
贺堇乱七八糟听了两耳朵，旁若无人地上去拿了试卷。
不像是去拿什么牛逼奖项，像只是去从老师那接了杯水，临了还谢了一声。
萧明策就坐第一排，给贺堇使眼色挤得眼睛都酸了，比完大拇指之后又隐蔽地戳微信。
小明：-太强了兄弟！
小明：-不，大哥！从今儿起您就是我大哥！一来就148，你什么时候有能耐怎么藏着掖着呢？！”
贺堇在他灼灼视线下，在返回路上翻了下卷子，找扣分点。
看到之后，回头看了看韩毅。
韩毅懂他意思，伸着手说：“你那卷子我看过了，倒数第二道题最后一小问思路和答案都是对，但过程太简单了，按步骤给分，下次注意。”
萧明策眼睛登时就直了。
敢情他这大哥要是把过程写细写全了，满分呗？
比实验班还牛？
韩毅看底下议论，喝止道：“你们也别奇怪，人家拉你们一大截了，他那题解法你们都没学过，搞过竞赛应该知道一点。”
贺堇回到座位，单手将试卷压在笔下，另一只手打开一直在跳消息框。
就在刚才，孟辉把他拉进了两个群。
一个是高三三班没老师大群，一个名叫“互相学习群”。
后者群成员只有十来个，都是班里成绩好。
但也有例外，比如萧明策这种话多爱闲聊，就没在里面。
贺堇点开【苟富贵勿相忘】大群，看有几个人在刷感叹号。
他先打了招呼，然后说——
红矾：-有不会可以问我，我免费教。
红矾：-不过我英语暑假没碰，退步了很多，有大佬吗求带。
有人看了前一句，骂他装模作样，看到后一句，冷哼，“装呗，装自己学习不好然后打我们脸，我算看清了。”
“哎哎哎！别玩手机！别以为我今天心情好就不收你们。”韩毅连着拍了好几下桌子。
一群人立即正襟危坐，贺堇也熟练地几个动作一收整，拿起笔继续给练习册填空。
“当然新同学也别骄傲。”韩毅自然也注意到他刚刚举动，皱着眉头说，“尤其不能偏科！数学物理这么高，按理来说其他门课也不应该差！但语文英语都拉后腿了啊，生物也不算高，生物背背理解就行东西应该满分。”
韩毅说着就回忆起来，“我记得你语文，就100分出头，102吧好像，英语就99！这不应该啊！你这总分一下子就下来了！等过会儿排名出来你好好看看。”
这话说完，其他人似乎比听到贺堇数学第一还惊。
一群人唰唰地回头往后看。
贺堇冷不丁被爆了语英成绩，默默并住手指捂住脸，不太想见人。
他高三那会儿英语一般也就及格分多点儿上下浮动分数，大学学果然都忘光了，只剩底子在。
至于语文，作文结构和答题技巧太久没实践了也不能怪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