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无罪释放,老鸨失魂落魄地离开公堂,整个案件不过半刻,围观的百姓也不知所以然。
这背后的故事,只能听到公堂上那句话——“颜云梦为情自杀,苏九无罪释放!”
颜云梦为的是谁的情?为何要自杀?有人知道,呵呵一笑;有人不知道,在为苏九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叹;聪明的人,或许会认为这是苏九替有情人杀人。
而这些,赵一痕不需要去管,也不必去管,或许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势头。
离开公堂时,他深深地看向那公正严明的牌匾笑了笑,县太爷连忙擦了擦额头上若有若无的汗水。
……
洞庭湖畔,一群人将颜云梦的尸体放在木筏上,木棍轻挑,她的一生便随木筏而去。
袁淑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滴出几滴泪,那泪珠,在不热的日光下,泛着烟光,火烫的。
“为什么要水葬?留个全尸不好吗?”
“她说,她是云梦的人,要和他爹一样,沉在云梦之中。”
木筏远去,在波浪中起起伏伏,袁淑媛想,那些湖水一定溅到十数年都未曾沾染阳光的衣服和身体上,那十数年不见的云梦山和水,今后一定可以看个够了。
赵一痕没有她那样多愁善感,远远地看着木筏,还有不远处的苦舟没有说话。
苦舟的老人,带着斗笠,看不清模样,但那风吹日晒的脸上却透着一股清明,是泪也是恨。
赵一痕收回目光,而那木筏也被浪打沉了下去。
从此洞庭湖上,又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袁淑媛还是不解,“不是要帮她吗?”
赵一痕道:“所以他必须死!”
袁淑媛看不到他脸上任何情绪,如同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死,是家常便饭。
一阵风过后,湖面平静,就连湖畔边都听不到湖水拍岸声。
又再次平静下来了。
这场风雨终究没有来。
暗里无数只眼睛,也在此慢慢隐去。
不多时,画舫,游船,小舟竞相出现在湖上,都有意无意地驶向颜云梦尸体沉下去的地方,也不知道为了悼念还是惋惜。
……
“大人,确定无误,水下有人。”
天下楼顶层上,一个头上蒙着一层厚厚棉衣的人听完汇报,恨恨地砸烂了手中的杯子。
“苏九!你到底是谁?!”
……
“大人,确认无误,真死了!”
知府书房间,一渔民打扮的人立在一旁,看着知府大人神色不定,有些惴惴不安。
良久之后,知府大人才遣走报信人,脸上更加阴沉了。
“他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难道是李大人的套?”
这到底是怎样的内幕?
知府大人怎么也想不透,就像这潮湿而又不透风的书房,闷得让人高兴不起来。
……
岳阳楼上,身穿火红色的女子,冷冷地看着湖面上的一幕,并没有找人去打探,因为这件事她并不关心,尽管她知道,这件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她忽然想起昨晚的事。
“苏九,苏九,姓苏!”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不住的颤抖起来,就连那杀过百人的手也抖了起来。
这是一种绝望的痛苦,只有失去亲人的痛才会有的感觉。
她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也没有喘不过一丝气,她想发泄,她想喘气,可是只是呼了一口气,又吸了一口气。
苏九,苏云天,苏九,苏云天,脑海里忽然蹦出无数个过往的身影,一把刀,一身黑衣,简简单单的只字片语,那是一声的痛。
他就是赵一痕,当年被李大人折磨的面目全非,一定是江小白救活了,并改了容颜,一定是这样!
但是自己,自己又有何面目去叫他!
他一定是嫌弃自己,所以才没有和自己相认,一定是这样的!
陈媛媛无助地缩在角落里,像是当初砚秋找自己一样,她害怕失去他,但此刻又害怕是他。
她不敢去面对他,又不想错过他,她想他,又不愿去想他。
那是一道伤疤,足矣让她痛苦一辈子。
痛久了,便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前几年就已经出现过,这次的感觉丝毫没有减弱,还更加难受。
苍白的脸色,挂着无助的泪水,双眼迷茫着看着周围。
我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陈媛媛终究只是一个女子,也只是一个女子,尽管经历了很多生死、罪孽、欺骗、痴恋……但她依旧无法像赵一痕一样看透生死,无法像他一样面对自己喜欢的人还可以若无其事。
时间总会让人渐渐释怀,也总会让人慢慢适应痛苦。
陈媛媛知道这个道理,但却无法直视这个道理,就像一个人扒了你的皮,然后对你来说,看到了没,这血淋淋的身体就是道理!
看着窗外风平浪静的景色,她收敛了气息,从枕下拿起那把短剑,沉默了许久。
赵一痕离开洞庭湖后,就觉得事情已经推向了各方势力的尖端,此时应该暂避锋芒,尤其是他不能确定的大人物身上。
所以他选择去了之前偏僻的酒馆,不过在此之前得先去一下鞋铺。
门面上就是两扇门,门头上挂着吕氏鞋庄的牌匾,但这匾却已经被蒲扇大的蜂窝占据,时不时飞回一只采蜜归来的蜜蜂。
看到蜂窝黑压压的挤着群蜂,袁淑媛只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匾额上又这东西,也不知道清理掉。
赵一痕只是眉头一皱,抬手推开了门。
“噗……”一股霉臭味顿时扑面而来,让袁淑媛直作呕。
“可是来定鞋的?”屋内传来了人声,声音很虚,像是病危的呻吟。
袁淑媛没想到这种地方竟然还有人,抬眼细看,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蓬头面垢的老者,正拿着酒壶自顾自的喝着。
随着鼻子渐渐适应屋子里的霉味后,便开始打量起这座屋子。
他并不是按照传统的方式建造的,而是坐南偏北,阳光几乎都照在了屋后,而大门处却丝毫照不到,最让人难受的是,屋后也仅仅开了不足一尺的窗户,就连其他窗户也被封的死死的,使得霉味很难散发出去。
而屋内,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架,各有特色,有汉鞋,苗鞋,草鞋,布鞋,僧鞋等等……
看起来真是一个做鞋的好手!
赵一痕没有理会袁淑媛的惊诧,只是用玉佩敲了敲鞋架,淡淡道:“给我来四双秀女鞋!”
老人喝酒的动作忽然僵硬,双眼死死的盯着玉佩。
赵一痕笑了笑,将刻着分开的阴阳鱼玉佩收回怀里。
“他在哪里?”
“……”
老者看着很久都没有说话,目光变得越来越很精神,仿佛一束光照在赵一痕身上一般。
袁淑媛也看向老者,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老者忽然动了,一挥手一道光影射来,正对赵一痕脖子上。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跟本不容赵一痕反应,一道凉意便已经插进来赵一痕的脖子。
如果在以前,赵一痕兴许能躲过,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废人,即便看到了,也没有机会逃走。
袁淑媛惊恐的看着赵一痕的银针,已经变成黑色,这是剧毒!
“这……这……怎么会这样?”
袁淑媛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赵一痕却像没事人一样,在老者和袁淑媛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将银针拔了出来,淡淡道:“今晚看不到他,我烧了你蜂窝!”
老者浑身一颤,眼睛里开始变得惶恐下来,道:“属下最该万死,但还望副阁主饶过那群小家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