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心事(1 / 1)

阮文想的挺美。

事实上,谢蓟生也由着她胡闹。

整理订单这种事情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在天津大小事务一把抓,事无巨细都要他经手。前期漏洞太多,谢蓟生也不敢放松警惕,不是战场却比战场凶险万分。

如今不过是看个订单,已经轻松了不少。

甚至还能跟阮文聊几句,“没有首都的订单?”

“有啊。现在首都上海和广州那边进货量都挺大,比十月份的时候翻了两倍,不过最主要的客户远还是香港那边。”

她让谢蓟生整理的,也是香港那边的。

那边消费意识足,价钱也给力。

内销不行,阮文只能做走外贸的路子。

“没打算把你的专利卖到美国去?”

“你笑话我是吧?”

谢蓟生正色解释,“没有。”

他又补充了句,“笑话可笑话不来一千万美元。”

“还说不是。”阮文瞪了他一眼,看谢蓟生挑选出来的订单,她在那里核对做统计。

“真没洽谈其他国家的业务?”

“哪是那么容易啊,我跟欧文之间有君子协议,美国市场我目前不去占领,由着他去发展,等明年五月份之后我再去。”

“那欧洲呢。”

欧美市场,这才是重点。谢蓟生略微了解世界经济形式,觉得阮文没把话说完。

“他哪能这么大的胃口,不过想要打进欧洲市场也不容易,欧盟也要保护本地区的产业不是?”

阮文叹了口气,“出口贸易哪是那么容易做的啊。”

“没后招?”他可不信,阮文的心思比蜂窝煤上的孔都多,他不信她没留后手。

“有啊,这不是从维多利亚湾出发,经由马六甲海峡、苏伊士运河往意大利那边去了几批货嘛。”

阮文哪能任由着香港人从中赚差价,她又不是慈善家。

给他们甜头,那是因为得让他们帮忙做事。

先让香港的商人把产品推向欧洲市场,回头阮文再去收割就行了。

她当然有后招。

“不给点胡萝卜,小毛驴哪会乖乖往前走?”

阮文从抽屉里拿出一颗糖来,“给你点甜头,帮我干活好不好?”

谢蓟生看她眉开眼笑的喜悦,心头也舒展不少,“让你受委屈了,不过祝福福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去处理了。”

阮文在那里剥糖纸,听到这话手一抖,她低着头,“罗嘉鸣去找你了?他脸皮还挺厚。”

谢蓟生听得出她的那点小情绪,“也不完全是为这事,不过放心,往后再来找你就跟我说,我教训他。”

“那可不。”阮文恶狠狠地把糖塞到谢蓟生嘴里,“我又打不过他,说不定还会被他打。”

“那跟我说,我打他,他不是我的对手。”

阮文笑了起来,“那他回头该说你重色轻友了。”

“虽然说的是事实,不过不妨碍我揍他。”

阮文听到这话挺开心的,起码谢蓟生喜欢哄她开心。

“甜吗?”

“嗯。”糖甜,看到阮文冲自己笑,心里头更甜。

“真会说话,你先帮我统计订单,我回宿舍一趟,过会儿咱们去吃饭。”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阮文一脸嫌弃的带走了那件凤穿牡丹的棉袄。

早知道阮姑姑审美直线下降,说什么自己在日本的时候就买件女士大衣了。

她也爱漂亮的好吗?

谢蓟生看着离开的人,继续整理订单。

……

阮文回到宿舍时,就看到黄春华在跟薛亚男聊天,俩人挤在一张床上,不知道在说什么,倒是热闹的很。

“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来拿点东西。”阮文笑了笑,“你们俩聊什么呢。”

薛亚男嘴快,“小黄有喜欢的人了。”

“别胡说。”黄春华有些不好意思,“别听她胡说。”

阮文把大红袄收起来,找出了自己之前给谢蓟生买的毛呢大衣。

她一直想亲自送给谢蓟生,结果一再耽误,也没顾得上。

“哪个专业的啊,我认识吗?”

“就数学系的那个应文豪,听说过没?”

阮文想了想,“好像见过一次,长得还行。”

“阮文你怎么也跟亚男胡闹啊。”

阮文看看黄春华,又看向窗外,“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亚男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天暖和了?”

“有吗?”薛亚男觉得冷得很。

“不然咱们小黄同学的脸咋这么红呢?”

阮文哈哈笑了起来,她检查了下衣服,确定没有遭老鼠被咬了个洞,这才放下心来。

“阮文你怎么也这样啊,不跟你说了。”黄春华把脑袋埋进了被窝里。

床上薛亚男挠她痒痒。

看着闹成一团的人,阮文拎着衣服出了去。

205宿舍很快又安静下来。

薛亚男戳了下被子下面的脑袋,“你真喜欢那个应文豪啊?”

“都说了没有。”黄春华的反驳并不是那么有力,“我就是遇上了两次,多说了两句话而已。”

“那你还是少跟他打交道的好。”薛亚男也不想泼自家舍友一盆冷水,“现在阮文成了名人,什么人都想跟她攀交情,找不到阮文就找她身边的人。别到时候又是一个利用你来攀交情的。”

黄春华在下面闷得慌,她脸通红,有点像是受了冻的苹果。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

看着情绪明显低落下来的人,薛亚男叹了口气。

她们因阮文而受益,同时也因阮文而受到困扰。

当然,薛亚男不觉得阮文有什么问题,因为阮文,她老家那些没人要的黄麻都成了钱,爸妈来信说今年家里能过个好年,到时候给她做新衣服。

有问题的,到底是人。

……

阮文回到厂子里,倒是没着急进去。

就在厂长办公室门口,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

谢蓟生在那里整理订单,一旁是阮文惯常用的小本子,在上面做统计。

低头工作的人似乎察觉到了暗中观察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瞬间,阮文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被抓包的人是她。

她若无其事的开门,“你天津那边忙完有什么新安排吗?要不来帮我好不好?”

阮文随口一说,很是随意的把搭在臂弯上的大衣递了过去,“之前给你买的,试试看。”

谢蓟生忽的明白了阮文之前的嫌弃。

“吃完饭咱们去百货公司看看。”这两年百货公司也放开了一些,尤其是服装上不再是清一色的蓝绿灰。

“我又不是要你给我买衣服。”阮文帮着他捋平大衣上的褶皱,“还差了点什么。”

她退后两步看着谢蓟生,“等过会儿去看看,给你买条围巾。”

黑色本就稍显冷冽,再加上谢蓟生原本就不太爱言笑,越发显得这人生硬不好接近。

倒是需要一条暖色调的围巾,中和掉这一身的冷意。

“不能穿着我买的衣服,去勾`搭小姑娘,不然打断你的腿。”

阮文恶狠狠的要挟让谢蓟生莞尔,“那我只勾`搭一个叫阮文的小姑娘好不好?”

“油嘴滑舌。”阮文瞪了一眼,双手却是被谢蓟生抓住。

她的手一如既往的粗糙,化学试剂接触的多了,也没空做保养,总是一层层的蜕皮。

仿佛再脱一层皮,就能露出最里面的嫩`肉。

阮文有那么瞬间的躲闪,陶永安说过她,“你看你除了一张脸,哪里像女同志?”

“疼不疼?”

几个手指没好模样的,手背上也有浅浅的裂痕,那是冻伤。

谢蓟生觉得心口酸涩,其实阮文远不用这么辛苦。

“你帮我吹下,就不疼了。”阮文笑嘻嘻地装没事人。

怎么可能不疼呢?

做实验又不能戴着毛线手套,实验室里没暖气,有时候又会出现小事故,避免不了的各种意外。

前段时间试管炸裂,她脸上都被划了一道,好在年轻皮肤修复能力强,也没留下什么疤痕。

最难受的还是晚上,冻伤的地方总是痒,又不能去挠。

阮文没办法,只能把手背放在床沿上。

因为是铁栏杆,大晚上的冰凉凉,手背就没那么痒了。

只是这冻伤,却也没有恢复的可能性。

手指是溽热的呼吸,阮文仰头看着那抱着自己手的人,忽的笑了起来。

“其实也还好啦,你之前帮我姑下地干活,也看到村里人,他们更辛苦,我这还算好的,对不对?”

隔着单薄的秋衣,谢蓟生把这双手放在自己心口上,用心口的热度去暖它。

“阮文,我可能没办法回来帮你。”

阮文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我就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啊。”

谢蓟生再不济现在也是副团长,怎么可能来她这个小厂子里干活。

没人会答应。

她就随口一说啊!

“化纤厂那边,我还得再待一段时间,不过现在走向正轨,往后我周末就能来看你了。”

阮文觉得自己手心出了汗,因为她能感触到那砰砰的心跳声,像擂鼓一般,在她手心里跳啊跳。

“好啊,那咱们说好了的,你周末来看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谢蓟生没能在省城的百货大厦找到合适的衣服,觉得都配不上阮文。

虽然是省会城市,但还不够好。

阮文觉得她和谢蓟生眼光真是差不多,她也没相中的衣服。

“不配我的气质,等回头有合适的再说,大不了到时候从你的小金库扣钱,也是你买给我的,对吧?”

“好。”

谢蓟生答应下来,只不过回天津前,又先去了趟首都。

找了几家百货大厦,总算是找到了一件还算看得过去的衣服。

他托人给阮文捎了过去。

那是一件驼色的双排扣翻领大衣。

还配了一件高领毛衣。

陈芳园看的一脸羡慕,“你们家小谢同志可真好,瞧瞧这搭配,除了你俩异地恋之外,真是哪哪都好。”

长得好,出身好,脾气好,关键是对阮文又温柔体贴。

陈芳园羡慕了,“啥时候我也能找个对我这么好的对象呢?”

阮文把衣服换上,正合身。

谢蓟生眼睛倒是毒辣,没买错号。

“会有的。”

阮文今天得去火车站,去接陈主任。

之前谢蓟生还在省城时,帮她跑了一趟,当即就把陈主任的调令给拿到了手。

有了这个调令,阮文办事也名正言顺起来。

最重要的是,陈主任来了,她就能把身上的担子卸一卸,集中精力在其他的事情上。

对阮文而言,这是最好的安排。

她刚收拾好,隔壁宿舍涂宝珍敲门,“阮文,走吗?”

涂宝珍约了和阮文一起去车站接陈主任。

瞧到阮文焕然一新的打扮,涂宝珍眨了眨眼,“你再做个头发就好了。”

这大衣穿着特别酷,不过阮文头发短黑长,不太合适。

烫一下比较好,稍微做个发型,都能去拍日历画报,当画报女郎了。

“有机会再弄。”

马上就要寒假,除了考试就是考试。

化学系这边就剩下明天的一门考试。

涂宝珍准备的还算可以,她坐上三轮车和阮文挨在一起,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阮文你说为什么有的人明明做了错事,却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呢?”

她说的是赵文明。

这件事阮文倒是略有耳闻,毕竟之前赵文明天天蹲守在宿舍楼下,引得整个女生宿舍楼都议论纷纷。

“他最近还在找你吗?”阮文见过两次,最近倒是没怎么见到赵文明。

“我跟他说,给我点时间考虑下,他答应考试完之后再说。”

可是涂宝珍说的只是权宜之计,她并没有打算和赵文明重修旧好,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死缠烂打的人。

父亲很忙,最近在研究所里和其他研究员开会讨论做研究设计,每天都忙到很晚,涂宝珍不好用自己的事情去烦他。

偏生赵文明又死缠烂打,这让涂宝珍很是困扰。

遇到黏皮糖是不好处理,尤其是这种不要脸的。

阮文拍了拍涂宝珍的肩膀,“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急,让我想想有什么办法。”

涂宝珍欲言又止,赵文明威胁她,如果不答应复合的话,他会毁了她的名声。

她的名声,早就毁了。

涂宝珍并不在乎,可是她不想为此牵连到父亲。

他耿直一辈子,从来没有半点私心。

不该因为她,而毁了名声啊。

涂宝珍怀着心事,又不想麻烦阮文又怕阮文看出什么,她心情复杂的扭过头去。

刚巧车子拐弯,余光看到了大街上的另一辆三轮车。

车上的人是个光头,瞧着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

“阮文。”

“怎么了?”阮文刚才在想怎么解决赵文明这个黏皮糖,有点失神。

“我觉得那个人有点眼熟,你看看。”涂宝珍就觉得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她心里头不安,这会儿心跳的很快。

阮文回头看了眼,“你确定?”她没什么印象。

“就那个眼神,很凶,像是……我想起来了!”涂宝珍忽的想起来,之前要强拆研究所的时候,她看到过这个人。

是那个判了死刑的小混混的跟班!

瞬时间,涂宝珍嘴唇都在哆嗦,她几乎是颤抖着说完了这事,“阮文,我们怎么办?”

阮文也慌乱了一下,她想了想刚才招手喊三轮车师傅过来时的情形。

她们坐的这个车的师傅,应该不是一伙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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