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 番外2(1 / 1)

涂宝珍终究是离婚了。

在跟那个男人提出离婚时,她看到那还算英俊的面孔勃然变色,“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你以为你个破鞋,人家真的稀罕你吗,他就是看中了你爸爸有本事。”

这些话,涂宝珍早有预料。

当她第一次发现丈夫的衣服上有香水味时,她甚至还试图找一个借口。

甚至在晚上的时候,故意拿着自己的香水问,“我换一个香水好不好?”

男人躺在沙发上,枕着双手似乎在怀念什么。

涂宝珍拿着香水的手在微微颤抖,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毕竟当初他小心的牵着自己的手,亲吻她后,脸上也是这样的神色。

涂宝珍好一会儿这才缩回了手,她止不住的颤抖。

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怀孕,她想自己不会在离婚这件事上这么游移不定。

她是被父亲一手拉扯大的,母亲的早逝让爸爸当爹又做妈。

她的父亲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可依旧有同学会说闲话,即便爸爸和陈阿姨一年才见一两次,即便他早已经说不会再婚,即便他只是因为工作缘故和其他女同志稍有接触。

可他们依旧会说,“涂宝珍你要有新妈妈了,你会有弟弟妹妹,你爸就再也不那么疼你了。”

她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将来重复她经历过的一切。

为了孩子着想,可涂宝珍怎么也没想到,这件事惹怒了爸爸。

她只说了一句而已,就被他赶出了家门。

甚至于他整个人就吃住在公司里,压根不给她见面的机会。

涂宝珍接连几天去找他,结果都被保安给拦下了。

锐芯如今是一家改制的公司,但脱胎于413所的企业文化总有很多过去的影子,比如说保卫科。

饶是涂宝珍厚着脸皮,再第六次被拒绝后,也没了这个脸。

她没想到会在这时候遇到阮文。

这几年来,阮文一直在国外。

一开始是去美国读书,后来听说是谢蓟生去东京大学进修,阮文过去陪着读书。

因为在日本有什么合作,阮文几乎在那里拿到了永居。

她人不在省城,但一手创办的安心,几乎每一处都有着阮文的影子。

发展壮大的研发室也好,那些车间工人们的言谈举止也罢,依稀可以看到阮文的影子。

阮文好像并没有认出来她。

这个认知让涂宝珍有瞬间的羞愧,十多年前,刚刚进入省大时,尽管大家都说阮文是化工系的一枝花,可她也不遑多让。

她们各有各的美丽动人之处,阮文胜在天然质朴,而涂宝珍则是带着欧美风范洋气十足。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阮文眉眼间透着岁月沁润后的锋利与睿智,而自己呢?

挺着个大肚子,整个人胖了不止一圈。

几乎能装下两个阮文。

那一瞬间,涂宝珍觉得难以自容,但她还是鬼使神差的打了招呼。

只不过阮文似乎察觉到什么,吩咐保卫科的人送她回去,她进去找彭书燕谈事情。

被父亲交代,严格执行命令的保安们,却像是乖巧的孩子,听从阮文的话送她回去。

是啊,没有阮文当初的那二十万,就没有后来的413所,又怎么会有今时今日的锐芯呢?

阮文并没有入股锐芯,可在每一个锐芯人眼中,阮文是和她父亲一样伟岸的人物,是锐芯的精神支柱。

明明她们差不多大,可这成就却天差地别。

涂宝珍执拗的等待着,她想要和阮文当面聊聊,尽管可能被拒绝,但她还是想要试试看。

出乎意料的,阮文竟然真的和彭书燕一块出来的。

涂宝珍为自己的小人之心羞愧了那么一瞬间,她随着两人去吃东西。

彭书燕多少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对她犹如长姐一般关怀。

涂宝珍觉得,她要跟着过来,无非是怕阮文脾气上来给自己难堪。

可谁又能想到,到最后对她厉声呵斥的,并非阮文而是彭书燕。

她们觉得她是为了爱情才忍气吞声吗?

在和那人一次次的争吵,甚至听他一遍遍的羞辱自己“你在床上这么放得开,之前也这样吗”后,她怎么还会有爱情?

所有的容忍,都只是因为,她不想让孩子,让她的孩子生活在一个破碎的家中。

涂宝珍并非事业型女性,她也做不到阮文彭书燕那样,没了爱情还可以奋斗事业。

她的心很小,小到只有这么一方天地,容纳亲人与朋友。

回到家中的涂宝珍浑浑噩噩,她早已经搬到了次卧去住,锁上门,她听到男人的笑声,甚至还有女人的娇笑声,“万一你太太撞到怎么办?”

“那我们喊她过来看?”

“讨厌……”

那一夜,涂宝珍觉得自己的眼泪都流干了。

她真的要留给孩子这么一个扭曲了的家庭吗?

看着他们的父亲拈花惹草,看着他们的母亲以泪洗面,长大后这对双胞胎,又会怎么样?

涂宝珍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

睡在卧室里的男人裸着身子,而那个女人似乎意识到有人进来,宣誓主权似的将腿绕在了男人的腰上。

涂宝珍笑着离开,她推门出去,敲响了邻居家的房门,请邻居两口子进了来。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可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

邻居家的太太是国营企业的部门经理,昨晚就听到楼道里的动静,她有心想要劝说一句,却看到涂宝珍从厨房里出来。

“林哥嫂子,我身子重了不方便,麻烦你们过会儿搀扶我下,我怕自己伤着孩子。”

林家嫂子有些迟疑,“宝珍,你可别做傻事。”

过不下去离婚就行,现在都九十年代了,和过去不一样。

何况涂宝珍的家境多好啊,她爸爸可是锐芯的老总,锐芯的工资在国内都是数得着的,可有钱了,就算是离了婚老爷子也能帮着闺女养外孙。

没必要这么忍气吞声,反正要是她男人给她戴了绿帽子,她说啥都不会这么当缩头乌龟。

涂宝珍笑了笑,“没有,我不会的。”

她又去厨房,出来的时候端着一盆热水。

邻居两口子傻了眼,这是……

下一秒,杀猪般的嚎叫声传来。

是涂宝珍她男人终于清醒了,跟那个女人在床上打滚儿。

恶心,可又看着挺过瘾的咋回事?

邻居家两口子是好人,趁着涂宝珍她男人出来前,把卧室的门从外面关上,又把房门从外面锁上,两口子把涂宝珍带回家里,给涂安国打电话,请他过来。

父女俩的冷战持续半个月后,最终以涂宝珍的完败宣布结束。

涂宝珍看着比之前苍老了许多的父亲,忍不住的跪下,“是我不孝,爸爸您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涂安国看着狼狈不堪的女儿,再冰冷的心如今也软了下来,“跟他离婚吧,大不了我晚退休几年,怎么也能养活你们母子。”

涂宝珍看着老父亲,潸然泪下,“我离婚,我这就跟他离婚。”

离婚这件事,折腾了许久。

那男人不肯,从最初的羞辱到最后的跪地磕头,甚至把丢在老家的父母都搬出来跪在她面前给她磕头,涂宝珍觉得自己当初真的是瞎了眼。

竟然觉得这人老实。

真的老实,会舍得让亲爹妈如此屈辱吗?

他也不过是看透了她的恐惧,所以这才肆意妄为起来。

可当她不再害怕那些陈年往事后呢?

他还能拿什么来要挟自己?

涂宝珍的离婚手续在临产前办好了。

那个男人再不舍,却也不得不签字,不然他压根保不住自己的工作,他老家那边也得跟着遭殃。

有些事情就这样,得拿出手腕来,才能彻底解决。

清明节后,涂宝珍生下一对双胞胎儿女。

孩子的起名为难住了他们,最后还是锐芯内部进行海选,最终哥哥叫锐锐,妹妹叫芯芯。

正好契合了锐芯的含义。

涂宝珍照顾不来两个孩子,她请了保姆来帮忙照顾。

一开始找来的那个总觉得有些眼熟,干了几天涂宝珍发现俩孩子似乎吃的不太好,她留了个心眼,早晨去上班后又折返回来,在门外看到那保姆用拳头捶她的芯芯和锐锐。

涂宝珍像是发疯了似的,把这个保姆给赶了出去。

她跟学校请了假,带着孩子去医院里做检查,确保没什么事之后打算亲自去首都,到阮文和乐雪合作的月子公司请一位月嫂来照看孩子。

还没等着她出发。

有人找上门来。

这人竟然和之前被赶走的保姆有点像。

“对不起涂老师,我没想到香荷会过来捣乱,您放心我会好好照看您的孩子,拿他们当自己的孩子来看。”

涂宝珍这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香荷的保姆有些眼熟。

当初她经常去看还在襁褓里的谢元元,而当时照顾谢元元的还不是李阿姨,可不就是眼前的香梅吗?

“我记得你跟你先生去首都……”

香梅露出微微的笑,“是,我跟五斤在首都干了几年,在乐雪姐那里学到不少的东西,这不咱们县城现在也发展起来了,乐雪姐打算开分公司,所以我自告奋勇回来这边搞一下,香荷的事情回头我会报警处理,您放心好了,我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曾经的扶弟魔幡然醒悟,这些年来香梅长得可不止是专业上的能力。

站在风口上,猪都能起飞。

香梅觉得自己怎么也比猪好一些,只要她老老实实的做事,不怕没有成绩。

只不过自家妹子竟然捣乱,这件事香梅绝对不能忍。

还好涂宝珍家的孩子没事,要真是有什么三长两短……

香梅想,即便是能拿自家几个弟弟妹妹来赔,人家涂老师也不见得稀罕。

刘五斤和香梅回来的事情很快就在街坊之间传播开来。

邻里都过来瞧热闹。

香梅和刘五斤在街坊之间口碑不错,起码刘五斤重新做人后,邻里们对刘五斤的印象都不错,甚至还觉得刘五斤太可怜了些。

毕竟香梅为了自家牺牲那么多,现在刘五斤跟着一起做贡献,养活那几个活祖宗,不是可怜人是什么?

可怜人也有头脑清楚的时候。

香梅和刘五斤说走就走留下她家弟弟妹妹几个人自生自灭,当时一群街坊邻居谁不替这小两口庆幸。

总算做对了一次。

人啊,不能总说贡献,你为国家贡献国家还会分你套房子给你发工资呢。

可你给那些有手有脚的年轻人贡献,图啥?

就为了让他们吃你的喝你的最后还骂你吗?

贱不贱啊。

现在人回来了,瞧着香梅比之前胖了些,脸上也红润,一看就知道过得不错。

不说穿金戴银,但是那衣服好看的很,瞧着就知道是从首都的大商场买的,和那些地摊货还不一样。

“香梅,你们这次回来是打算常住,还是……”

单纯的回来看看?

香梅莞尔一笑,“我和五斤总在首都呆着也不是那回事,想着回来发展一下。”

在首都这几年,她和五斤本本分分的挣钱,也买了房子。

甚至生活的也不错,可那里不是他们的家。

两人总觉得想要回来,这不乐雪打算开分公司,香梅就想着自己熟悉这边,说不定能做点什么。

如今她是省城分公司的总代理。

要是干得好了,就能当合伙人,赚的钱也会多。

赚钱这事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香梅就是觉得,自己回来,说不定可以帮助一些没找到工作的家庭妇女就业。

有了工作就能养活自己,总比看人脸色吃饭要好。

虽说当月嫂辛苦些劳累些,但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不丢人不寒碜。

“哎哟,这是好事啊,香梅你看我成不?”

当即有邻居大嫂自告奋勇,他们单位效益不好,自己怕不是要下岗。看孩子她是一把好手啊,要是能靠这个挣钱,也挺好的。

“行啊,不过我们这个月子公司得先培训,从照顾孩子到做饭都有统一的流程,向林嫂子回头你要不试试看?”

大家一阵雀跃起来,有自己不乐意去的,便是先给认识的挂了个名字,去不去的再说,这份热闹倒是一定要凑。

向林嫂子是真心要去再就业,对香梅回来这事也就上心了几分,她把香梅拉了出去,“你走后,你这几个弟弟妹妹过得可不怎么样,你现在回来,不担心吗?”

一个爹妈生的,怎么香梅这么懂事招人心疼,其他的这群就跟混账玩意似的,见了就想捶一顿呢?

向林嫂子是个藏不住话的,直接把香梅的弟弟妹妹这些年来干了啥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去,“头些天香荷还去给人当保姆,结果我瞧着她把人家小孩喝的奶粉给弄了回来,你说她也老大不小了,这么不正经的怎么成?”

香梅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一出,她脸都红了几分。

“谢谢嫂子,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香梅你是好孩子,嫂子看着你头些年辛苦,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可别再把自己折进去了。”

老话说得好,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

可不能为了这兄妹情,就把自己给耽误了。

真要是这样,亏不亏啊。

两人正说着,香梅看到香荷从那边院子里出了来,她有些奇怪,“那是……”

“你忘了,那是田婆子家啊。”

田婆子!

香梅怎么会忘!

要知道这些年来,她还经常看到阮恬。

那个当初不能再可怜的小姑娘,如今过得很好,她今年要跟阮文家的女儿谢元元一起考大学。

刘五斤还感慨万千,虽说阮恬不如谢元元那么聪明,但也勤奋努力,应该能考上一个还不错的大学。

关键是孩子长大后,眉眼间再没有当初的那些模样。

看着小姑娘在田婆子的淫`威下长大,都以为她会像她妈妈那样,成为田婆子挣钱的手段。

又有谁能想到,小姑娘的人生截然不同。

只怕是如今田婆子见到,都不敢认了。

香梅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妹子竟然还跟田婆子有来往。

她神色不太好。

本来还打算去家中看看,索性作罢。

等刘五斤把名字都统计完,香梅跟邻居们寒暄几句直接离开了。

香荷知道她家大姐回来,还是从邻居家小姑娘那里听到的。

“你骗谁呢?”

她大姐嫁了人之后就再变了样,早知道刘五斤那男人那么多心眼,当年说啥不让大姐嫁给他。

不止骗人,还把大姐拐跑了。实在是太可恶了。

“骗你是小狗,你真可怜,香梅阿姨回来都不看你,她还给我糖吃了呢。”

大白兔和巧克力,都可好吃了。

香荷看到那巧克力后破防了。

她气冲冲地回到家中,看着她哥正在那里嗑着瓜子看电视,看着她妹端着一杯奶粉在那里喝,一边喝还一边嫌弃,“三姐也真是的,办点事都办不好,奶粉就快喝完了,往后咋办?”

香荷听到这话,本就生气的人当即把那杯牛奶给抢了过来。

“那你就别喝!”

香菊听到这话不太乐意了,“谁稀罕啊,大姐在的时候从来没这么计较。”

大姐,她还好意思提大姐!

香荷冷冷一笑,“那大姐回来了,怎么没来看你们呀?”

“你骗谁呢,大姐什么时候回来了?”

一旁正在看电视的德宝看了眼争吵的姐妹俩,“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看电视?”

看电视?

香荷听到这话冲了过去,直接把电视机踹到地上,“我让你看!”

一家子兄妹五个,大姐走后自己这个排行老三的挑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还被他们嫌弃,凭什么!

老李家打了起来。

这件事被嘴快的向林嫂子传给了香梅,香梅听了下也没当回事。

她忙活自己的,不想去管弟弟妹妹们的事情。

他们都是成年人有手有脚,自己跟他们那么大的时候,可是得想方设法拉扯四个孩子。

他们可比她幸运多了,要是撑不起来,那也怪不了别人。

向林家听到这话后觉得香梅这觉悟提升了不止一点半点啊。

这样也好,想开了不被这些吸血虫黏上,也就不怕了。

向林嫂子却不知道,自己身后跟了个尾巴。香荷就跟在她身后,找到了她家大姐。

年轻的姑娘看着里面那个忙碌着的人,忽然间觉得自己竟有些无地自容。

大姐离开他们后,似乎过得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从大姐的脸上看到了阮文的影子。

那是属于阮文的从容不迫。

她几乎能够想象,自己进去后,大姐会说什么。

那一瞬间,香荷忽的不想进去了。

只是她转身离开时,却是被喊住了,“香荷。”

香荷回过头去,看着站在那店面里的人,只一瞬间眼里便盈着泪,“大姐。”

香梅点了点头,“我还没顾得去找你,你既然过来了正好。”

走出新买下的店面,香梅看着这个比曾经的自己还要羸弱几分的妹妹,“你跟我去向涂老师道歉。”

做错了事要承担责任。

即便是被处罚,那也得先承认错误。

香荷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不去!”

她会被人打死的,绝对不能去。

这人不是她大姐,是阮文,那个无比狠心的阮文!

香梅叹了口气,看着离开的人忽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伤心。

大概时空真的可以疏远一切,包括浓于水的血缘关系。

她回头看了眼刚挂上的招牌,招呼着师傅挪了一下下,“往右点,对这样就正了。”

招牌要正,做人更要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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