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面上装着不争不抢,就算是现在首辅提到了他。他都毫无反应一般,似乎作为大孝子的眼里只有他死去的父皇。
可颜夕却看得到他眼中的算计,这个人,简直是和那老皇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柳夕死后,她的魂魄在京城中飘飘荡荡,她当时看着这新王登基,借着儒家声名大噪。
后来柳夕的母亲被柳薇活活逼死。这个新王还拍手称赞,赐柳家二房的女儿柳薇“贞德”之名。
后来他便迎娶了柳薇为皇后。
这人像老皇帝一样,嘴里说着“存天理,灭人欲”。可他只禁别人的欲,却对自己宽容的很。
他点了一个又一个娇美的官家女子进宫,经常就只临幸一次,便觉得索然无味弃之如敝履。
可是后宫佳丽越多,这些女子们的生活就越悲惨。
那正值妙龄的少女,就如同那花朵一般,只盛开一次,便被踩入泥里,都枯萎了。
颜夕最是讨厌这种虚伪做作之人,她就算是立那个声色犬马的陵王做皇帝,都不会想和这种人打交道。
颜夕状若天真地说道:“即使如此,那我便收萧靖宣做做本宫的继子,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
这样晋王便也是嫡子了,和萧凌鸿在地位上没什么不同。
“这——”
柳舜和竟有一瞬间不知该如何反驳,但是他只知道绝不能让这妖女为祸朝堂。
他索性直接走到大殿之外的空地上,一撩衣摆直挺挺地跪下,然后梗着脖子直接对晋王说:
“还请晋王退位让贤!这天下当由有贤有德之人做,才能安人心!”
颜夕觉得这柳首辅实在是深谙官场之道。他见自己是块不好啃的骨头,就偏偏用德行去要求晋王。
若是晋王不主动退位让贤,便是霍乱天下。百官只要这么一跪不起,就算晋王是太子,也是个没有人支持的孤王罢了。
可是就算是晋王主动让位了,除了一句好听的名声,又有谁会真正心疼这个连家都没有的皇子呢?
柳首辅虽然手中没有兵权,可是他可谓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家,满朝文武有半数皆出自他门下。
更何况他还掌管着每年的科举选拔。
他这一跪不要紧,半数的官员都得掂量掂量自己该站谁的队。
毕竟一边是形势不明朗的晋王,一边是纵横官场十几载,根系早已十分稳固的首辅。
这朝堂之中半数皆是柳舜和的门生,无论是出于自己的前途考虑,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考虑,这些门生皆纷纷走下大殿,在柳舜和身后跪下。
一时间大殿门口就乌压压地跪成了一片,颜夕看着这一幕,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看笑话一样地看着这些人作死。
此时,萧凌鸿还假模假样地走下殿门,去扶柳舜和,状若沉痛地说:“首辅大人这是做什么?本王何德何能,值得众人如此相待。大人还请快快起身。”
颜夕活学活用,她用上个世界里学到的元芳体问身边的晋王:“皇儿,你怎么看?”
萧靖宣虽对这皇位没有什么想法,但是他一向最讨厌有人胁迫于他。
虽然他听着着一旁娇滴滴的小姑娘喊着他“皇儿”,心中五味陈杂。但是他却十分果决地说:
“父皇的传位诏书写得明明白白,首辅大人在此胁迫于本王所为何故?难道是对陛下的遗诏有何怨词?”
柳舜和长叩于地:“老臣不敢!晋王身在边关多年有所不知,梁王殿下在百姓之中赞誉有加,又总是替先皇分忧,政务桩桩件件都可处理得当。实乃做皇帝的不二人选。
只有他才能让这天下安宁,百姓安居——”
颜夕此时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天下安宁?我看首辅大人是想搅得天下不宁!”
“首辅大人在这里跪一日,这京城方圆千里便要一旬不下雨,若跪十日,便大旱百天。大人此举会惹得天怒人怨,我倒要看看首辅大人是有多恨这天下百姓!”
柳舜和并不相信颜夕的话,这妖孽不过是仗着些许妖法,才烧了段家的房子、祸害了他的庶女。可就算是妲己,也不可能令此时的金陵干旱百日。
江南的春日正是黄梅时节之际,别说是一旬天不下雨了。就是能连着见两三天的太阳,都是件新鲜事。
柳舜和自然对此是完全不信的:“老夫定要在此,跪到晋王殿下同意为止!”
那跪在他身后的大小官员们各个都一脸坚定,另外一半站在殿上的朝臣犹豫未决。
虽说神女的确有些玄,但是首辅大人他们也不好得罪,干脆便纷纷悄悄地等着这两派分出个结果再站队不迟。
颜夕也不跟他废话,直接一挥衣袖带着晋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