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这个还好,看着他的脸,叶雪理就又想起自己辛苦练得那些字被蹂.躏后的惨状,心里的气恼又浮上来,撇过头:“我不写。”
这个角度鹤爵看他的脸颊竟然是鼓起来的,难得的圆润肉乎,像是屯食的仓鼠,甚至有些可爱。
看样子吴妈说的没错,小家伙还真的在生气。
他生的哪门子气。
为了让他认字,特意高价聘了高校的知名教授,他不心怀感激就算了,还写了那么多的“敛”字来气他,鹤爵甚至在想,是不是他对这个小少爷太过纵容亲厚了,才让他如今在自己面前连小性子都敢耍了。
大婚前两天小心翼翼的讨好和黏糊劲都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鹤爵自己心里也有了恼意,寒着脸刚要起身,却又有几张纸从他手里拿着的书中掉了出来。
有些奇怪的捡起来看一眼,发现也是叶雪理练的字,比那个“敛”字写的还多,密密麻麻好几张都是,不过字迹却不那么好看,歪歪扭扭,乍一看还真的很难分辨出写的是什么。
耐着性子多看了一会,可能是写到后面熟能生巧了,最后总算是变得工整好看了些,鹤爵才隐约觉得这两个字有些眼熟。
仔细确认了好几遍,越看越像,鹤爵本来觉得无趣的眼神突然亮了几分,一下捏紧手里的纸,抬头看向背对着他的叶雪理。
瘦小的背影孤独倔强,明显还在闹别扭,只伸出细白的手指一下下绞着垂下来的床单。
鹤爵却笑一下,故意说:“陆教授晚上给我打电话,说你这个学生笨的很,拼音读不好就算了,字也半天都练不好一个,歪七扭八,潦草的很,谁看的出你写的是什么。”
“不可能!”果然他话音才刚落,一直背对着他不愿意理他的叶雪理就立刻转过身来,瞪着眼睛看他:“陆老师今天明明夸我记性好,学写字也很快,除了一开始预订学的那些,还额外多教了我好几个。”
“是吗。”鹤爵却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抖抖手里的几张纸:“那这上面是什么字,我怎么一个都看不懂。”
听他这样问,叶雪理果然凑过来,拿过那些纸,指着上面的字不服气的大声说:“这个是鹤,这个是爵,这两个字笔画好多,太难写了,我一开始写的不好,可是写到后来就能看出来了,不信你看最后一张……”
叶雪理像个急于向长辈证明自己好成绩的小朋友,拿着纸一脸认真的举到鹤爵跟前给他看。
鹤爵的视线却并没有在那些字上,而是看着他急切不服输的眼神,拂开那些纸,让他整张脸都露出来,低声问他:“你这么努力练这两个字干什么,我看你这几天这么讨厌我,还怕我怕的紧,是不是故意学会写我的名字,想借此来讨好我。”
叶雪理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只顾得着急解释,一不小心就跟他离得这么近,想往后退却又被一把握住了手腕。
鹤爵压低身子,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调笑,凌厉逼人:“回答我啊。”
叶雪理最
怕他这样,可被他抓着也根本逃不掉,只能红着眼睛哆嗦着回答:“我,我没有要故意讨好,我就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写,所以才问了老师,不然我怕以后见到了会不认识,我不想每次明明看到了老公的名字,却又因为不认识而错过它们……”
鹤爵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僵硬片刻,而后又更加用力收紧,呼吸也重了几分:“叶雪理,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
这话与其说是疑问,更像是叹息,尾音缱绻,叶雪理本来还想挣扎,可听着他这样的语气,不知怎的就停了下来。
他觉得现在的鹤爵跟刚才好像不太一样了,小心的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星空一样深邃。
“老公?”
鹤爵无声吸一口气,总觉得好像很久都没听他这样叫自己了,明明初见的时候并不喜欢,可现在却是一天不听心里就莫名的空虚难耐。
习惯的力量真的不可小觑。
松开握着他的手,顺势把那几张纸又抽回来,手指在上面掸了掸,看着这满篇的“鹤爵”,即使歪歪扭扭,潦草的像是鬼画符,心情却也甚好。
“写的不错,比那个‘敛’字好多了,明天继续练,要再写得好看些。”
叶雪理的手腕生疼,还泛着阵阵刺痒的麻木感,他觉得如果鹤爵再迟放开一会,他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突然间好像又变得很开心起来,忍着心里的好奇扶着床站起身,有些局促的站在原地。
鹤爵没注意他,又欣赏了一会那些字,越看越是满意,叠起来放到一边。
回头就看到在床边静静立着的叶雪理,一身柔软轻薄的丝质睡衣,黑发散在身后,衬着巴掌大精致的小脸,肤色雪白,眸黑唇红,干净的像枝柔软无刺的玫瑰,纯洁,却也诱人采撷。
只是万物都事极必反,白纸越是干净纯洁,就越是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画上浓墨,泼上重彩。
鹤爵压下眸底的情绪,开口时声音有些哑:“我去洗澡,你睡吧。”
叶雪理看他进了浴室,还好奇的探着脑袋多看了两眼。
他发现鹤爵腿很长,这个房间特别大,从床这边到浴室的距离不算近,可鹤爵却迈着长腿两三步就走到了浴室门口,不像自己,要走上快十来步呢。
所以鹤爵对他来说真的是很高大和有压迫感的存在,敛敛虽然也很高,可从来都是温柔又有耐心的,今天给他上课的陆老师也是,戴着眼镜的模样斯温又儒雅,不像鹤爵,只会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偶尔叫他的名字时,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叶雪理又想到前几天那件事,还有今天晚上被弄坏的那些字,有些难过的抽一下鼻子。
他有听敛敛的话,很努力的在亲近鹤爵了,可是鹤爵却好像一点都不喜欢他。
为什么除了敛敛,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他,爸爸是这样,阿姨和他哥哥也是这样,不管他多努力,多安静听话,他们都还是不喜欢他,早知道
这样,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从下面出来。
在下面虽然很孤独,没有人陪他说话,也看不到太阳,闻不到花香,可是至少他还有敛敛,敛敛对他那么好,全世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会对他那么好的人了。
带着这样哀戚难过的想法,叶雪理慢慢爬上床,缩在他给自己圈好的小角落里,闭上眼睛时还无意识的蹙着眉心。
鹤爵洗完澡出来房间里已经又回归于一片寂静,下意识皱一下眉头,他今天的动作已经算是比往常快了许多,可这小家伙还是在他出来前睡着了。
擦着滴水的头发走到床前,叶雪理还睡在他这几天一直蜗居的小角落,把自己裹成了蚕蛹,小小的一团,连这张大床十分之一的空间都没有占到。
他这么没有安全感,恐怕也是因为前两天被自己吓到的原因。
鹤爵站在床边,第一次有了想要反省自己的念头。
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断然把手里的毛巾扔掉,弯腰一把掀开被子。
他的动作不算轻柔,竟也没把睡着的人吵醒,只是翻个身轻哼一声,身上的睡衣卷了边,露出一截莹白的腰身。
鹤爵盯着那截细腰看了会,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弯腰把人从床上抱起来,这几天的喂养初见成效,至少抱着他的时候身上的骨头不再那么硌人了。
把人抱到床对面,小心让他躺在靠近中央的位置。
或许是抻直了身体睡得比较舒坦的缘故,叶雪理蹙着的眉头舒展开,侧身搂住旁边的枕头,无意识的小声咕哝。
鹤爵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索性也掀开被子一起躺进去,刚睡下一个冰凉柔软的东西就向他这边靠近,速度很快,几乎是立刻就贴到了他身上。
鹤爵顿了几秒,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叶雪理明显是无意识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两只手臂也缠在他腰上,柔若无骨,小小的身体上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
有那么一瞬间,鹤爵几乎没敢动自己的身体。
他的呼吸停滞片刻,缓过来后才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多可笑。
他怕不是最近禁.欲太久,竟然会被这种程度的投怀送抱扰了心神。
轻吐一口气,用手去拿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还不等他拿起来,怀里的人又开始含糊不清的呓语。
这次他们离得近,鹤爵便听清了他咕哝的内容。
“老公,我很乖,会乖的,你别不喜欢我,别不喜欢我……”
浓稠的黑暗似乎更能轻易搅乱沉寂的心灵,鹤爵听到了他胸腔内有什么东西在鼓动的声音。
一下一下,躁乱难安。
他适应了片刻这陌生汹涌的情绪,低头看着怀里的小脸,手指摩挲着他唇上的柔软。
良久后,安静的黑暗里才响起鹤爵低哑的声音。
“你要再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