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龙鱼陵之极北,皑皑白雪终年不化,据古书记载这里曾居住着白之国的神明,有凡人误闯,见仙人白衣披发,容貌白皙绝美,令人神魂颠倒无法呼吸。
白国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古书上未曾记载的便是这白之国早在万年前已被屠族!乘黄一族湮灭在历史的河流。
九重天,诛神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一袭黑衫,头戴兜帽,有几缕白色的发丝散落在颊边,兜帽虽然挡住了容颜,然而看身影高挑纤细,定然是一位女子。
诛神狱中,一尾纯白的兽蜷缩着极光闪电中,气息微弱,状若死去。
来人看清狱中的情况时,像是不敢置信那般连连后退了两步,口中喃喃“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像是陷入疯魔,口中念叨不止,神色也愈加癫狂,“怎么会是你?怎么能是你?……”
兜帽掉落,露出了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来,猛然看去,似是与宫染碟有几分相像。
像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来人猛地举掌朝着诛神狱中的人袭去,然而那白皙的手掌堪堪停在了半空中,最终法力散去,她垂下了双肩。
贸然上天庭,千险万险地躲过天神的巡逻,这才能进入这诛神狱。这诛神狱看似没有人把手,但是若稍稍触及这里的阵法,定然直接惊动天帝,到时候得不偿失!
有诛神狱护着,此时定然动不了花重影分毫!而外面巡逻的天兵天将脚步声渐近,来人恨恨地瞪了一眼牢狱中的人,掐指念诀,隐去了身形。
九州,北海,流波山
头戴兜帽的女子刚一显形,摇身一变,变回了宫染蝶的模样。一袭脆黄鹅衫的她,不复刚才的英气逼人。如同小家碧玉一般,灵动而可爱。双手展开,扫了扫自己的样子,虽然这幅躯壳弱得让她丝毫也看不上眼,但是过去十多年里,毕竟是她承载着自己的一魂一魄,也算是她人间的化身吧。况且,今日要做的事,若是以她本来的面目出现,那势必不能达成所愿。
想到这里,她用手指撑了撑自己的双颊,勉强看起来像是在笑,然后噙着这假笑来到了山腹中的天然洞穴。
刚踏入洞中,宫染碟伸出的一只脚刚要踩下,神识却发现了隐藏在石头之下的阵法,于是她装作不经意地收回脚唤道“毕方?烛阴?……你们在吗?”
连连唤了几声,毕方在洞内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走了出来。
“毕方,你真的在这里,其他的人呢?”
见是熟人,毕方这才撤了阵法说道“进来吧”
宫染碟提步走进洞中,毕方步履不稳地回到大殿中,无甚表情地说道“他们应是被魔族抓去了,这么几年不见,今日来所为何事?”
“当日大战,我修为低下,帮不了师兄,后来多方打探才知道师兄已经进入了神墟之境,我守在神墟之境多日,却不想天帝派了重兵把守着,只能四处躲藏!哎,不知道师兄何时才会出来”她面上皆是担忧之色,只是背负在身后的双手已悄悄的掐指。
面对昔日的朋友,毕方毫无防备地转过身去,正要取过茶壶,却不想宫染碟在此刻发难了,一出手便是禁咒,强大的神力瞬间幻化成网状罩向了毕方。
五年前的大战,毕方兽丹破裂,几乎是吊着一口气才逃过了致命的一击,几年来四处逃亡魔族的追杀,根本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修复的兽丹,却不想背后的人突然出手。
强大的神力笼罩着这一方天地,在毕方反应过来时,凌厉的攻势已罩下了面门。
眨眼间毫无防备便被束缚住,她愤怒地挣扎,却发现越是挣扎,那网便越是深入肌肤。
宫染碟嘲讽地一笑,那笑容丝毫没有温度,“若是想要灰飞烟灭,不如再挣扎试试”
毕方躺在地上,皱着柳眉问道“你不是宫染碟?”
“呵,毕方!万年不见,你如今已蠢成这样了吗?”宫染碟话音刚落,人已变回了原样。
看着眼前的人,毕方不可置信地道“……竟然是你!月吟!你没死?被流放入神荒,怎么可能还活着?”
“呵呵,毕方,你以为王上会平白无故的复活?如不是我用万年时间温养着他的元神,他早已化作尘埃了!”
躺在地上极为难受,毕方勉强坐了起来,对上月吟的视线,不惧地说道“你本就是王上以血肉捏造而成,他是你的主,更是赐予了你的生命,你回报给他,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月吟英气的脸上皆是狰狞,她愤怒地佛袖道“是,所有人都认为是里所有应当,然而给了我生命,却从不把我当人看,你们可曾问过我?问过我想要这条命吗?”
毕方垂了垂眼眸,想起了十万年前。神魔之王帝清以血肉创造了月吟,月吟逐渐长大,因着承载了帝清的血液,所以天生便拥有半神半魔之力。在帝清的栽培之下,更是成为了威震五方的战神,成为神魔之王无可取代的左膀右臂。在月吟和他们五方神兽的誓死追随之下,神魔皆陷入了长治久安之中,本以为这样的盛世会永存下去。然而当帝清爱上了九尾族的姬飞潋之后,却打碎了这一场安宁。其中,究竟发生了何时,毕方也不甚清楚,只是知道月吟被帝清下令放逐神荒!后来,便是那场旷世的神魔大战,帝清原本是绝对的优势,然而姬飞潋用祖龙刃淬以心头之血,刺中了毫无防备的帝清,帝清魂飞魄散,神魔之王陨落,他们五方神兽被魔族囚禁,神族天官重吾登上天帝宝座。
不想再回忆那场惨烈的战斗,虽然她不知道月吟和帝清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同样是女子,不难猜出其中的纠葛,即便现在身处劣势,但是她却丝毫不惧地道“若不是你对王上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岂会导致被流放?”
这本是一句试探的话,却不想踩到了月吟的痛处,她蹲下身,眯着眼毫不犹豫地给了毕方一巴掌。
‘啪’声音回荡在这处石室中。
毕方偏过头,青丝盖住了脸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转过头看,直视着月吟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如今要背叛吾王?”
“呵!背叛?我为他而生,为他而在,即便是众生皆背弃了他,我都会永远陪伴在他的左右!”
她满头白发无风自动,英气的脸上皆是冷硬的疯狂。
她的气势骇人,然而毕方却也不惧,慢慢地坐了起来,似是嘲讽地牵了牵嘴唇,平静地说道“若真的是如你所说,那么,你现在做的事有何缘由?王的敌人难道不应是神魔两族?”
“你只需要清楚我所有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上!”说完,袖袍一挥,毕方凭空消失不见。
月吟不再停留,化作一缕白烟朝着魔界飞去。
天庭,弥罗宫,灵霞殿。
重宇深深,寒冷雾浓。重吾端坐软塌之上,手中拿着竹简,却已半晌都未曾动过。
他曾经圆润的双眸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是本来的狭长双眸,更显清冷绝情。
不知道这般坐了多久,突然一声传报打碎了寂静。
游奕灵官略带惊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陛下,有贼人擅闯弥罗宫”
重吾眉眼不抬,唇瓣微启“可抓到了?”
“未曾,那人法力深厚,打伤了司夜神……”然而余下的话还未说完,只觉劲风掠过,游奕灵官灵巧的一个侧身,堪堪躲过了攻击。
头戴兜帽之人灵巧地后翻,显了身形。
而殿外大批的天兵天将也已赶到,举着兵器一步步朝逼来。
游奕灵官小心翼翼地拉开距离,口中却不惧地说道“大胆贼子,竟敢擅长天庭”
月吟并不理他,只是对着灵霞殿紧闭的大门说道“重吾,连我你都不敢见了吗?”
游奕灵官护主心切,怒目而视地呵斥道“放肆,陛下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
话音刚落,灵霞殿的殿门已打开,重吾修长挺拔的身影徐徐走了出来。
见到天帝,众天兵天将连忙行礼。
重吾站在最高的玉阶之上,垂眸看向月吟。
月吟伸出手,放下了兜帽。
当游奕灵官看清楚她的容貌时,脸色大变,赶紧吼道“护驾……护驾”
一直警惕着的天兵天将手拿武器朝着月吟刺去。
而月吟却看也没看其余人一眼,盯着高台之上的人说道“天帝陛下,我们谈谈?”
这一声尊称已然表明了她的态度,重吾这才抬了抬手,天兵天将训练有素地放下武器,躬身行礼,快速的退下。
游奕灵官犹豫地看了两人一眼,最终也弯腰退了出去。
一时间,偌大的庭院只剩下两人。
“前月神,擅闯我天庭所为何事?”重吾掖袖而立,眉眼沉沉。
“陛下,月吟今日来只为了助陛下一统乾坤”
“噢?”语气似是惊讶,然而面上却依旧无波。
月吟也不多话,袖袍一挥,五个人形滚落在了地上。
五人甫一接触地面,见风就涨,偌大的庭院瞬间被占了大半。
看着昏迷的五方灵兽,重吾面色不变,只是唇角牵出一丝淡淡的笑。只是这笑容没有丝毫温度,冰冷而瘆人。
“前神王座下的五方灵兽,天昊、毕方、据比、竖亥、烛阴统统伏法,陛下,臣的心意你可满意?”
这时,烛阴从昏迷中醒了过来,闭着的双眼环视了一圈,脸色难看之极“月吟,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背叛吾王!”
“背叛?不过是弃暗投明,我劝你们也好好思量思量,如今谁才是这天界之主!否则执迷不悟,以卵击石,只有自取灭亡!”
重吾听闻此话,面上的淡笑略深。
烛阴却硬着脖子,不屑一顾地‘呸’了一声,“我烛阴仰不负天,俯不愧地,为明主而生,死得其所!可不像你这等贪生怕死之流,看着你凭地污了本尊的眼!”
月吟似是懒得再听他废话,食指遥遥一点,烛阴再次昏了过去。
好戏看完,重吾抖了抖广袖,慢条斯理地说道“月神的诚意,本帝已看到,只是不知,月神所求何事?”
月吟撩起裙摆,单膝跪地,郑重地道“我月吟,愿誓死追随陛下!”
重吾背负双手,一袭天青色的广袖长袍,袖摆逶迤地垂在玉石之上,夜风佛过,如水波荡漾。他不答复,只是遥遥看向远方,神色平常,无人能窥其想法。
即便是这般不动作,然而身为上位者的威压却如大山一般压在月吟的身上。
月吟却也不惧,只是低着头,恭谦地等着他的表态。
半晌后,重吾终于开口,“月神的心意,本帝收到了,昔日月神殿如今依旧空置,夜已深了,月神也去歇息吧”
“臣遵旨”月吟叩首领命,站起身一步步朝着殿外走去。
路过五只灵兽时,连看也未看一眼,像是从不熟识那般。
这天地间,又有谁真心待过自己呢?
万年前,她被帝清下旨驱逐于神荒,这五人可曾为她求过情?若不是帝清顾及万年情谊,收回成命转而把她囚禁黐狱,她也不会在帝清被杀魂飞魄散之时,拼死护住了他一魂一魄,用元神温养万年,待到他魂魄皆齐齐时再放入那八荒木家村,而她却已耗尽了精元,只得分了一魂投身于木家村的另一户人家中,本以为能陪着帝清一同长大,然而天意弄人,她刚出生不久便被人牙子买走,几经辗转被一户修真世家收留,终于再次找到帝清时,他却已爱上了花重影。
她付出了所有,换来了什么?换来的只是他的一句报答!
她恨!
恨帝清!
这世界只有她真心待他,而他却从未正眼看到过她的付出!、
既然这样,那么……
月吟收回思绪,捏着拳头,消失在了灵霞殿。
看到月吟离开,游奕灵官这才踏进了大殿。
扫了眼昏迷中的五方灵兽,压下心中惊骇,走到重吾面前的台阶之下,行了一礼道“陛下,这月吟不得不防啊!”
见重吾不说话,游奕灵官又继续说道“帝清万年前就魂飞魄散,然而却能再次复生,恐怕与此女脱不开干系。如今眼看大战将至,却前来投诚,定然有所图谋!”
重吾这才点了点头说道“派人密切注意,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臣遵旨!陛下,今日有侍卫来报,诛神狱结界有异动,恐有帝清余党出没。”
“她……”重吾顿了顿,“可是有人劫狱?”
“未曾!”
重吾紧绷的脊背放松了下来,他侧目眺望远处的琼宇,淡淡说道“帝清入神墟之境已有好些时日,怕是离出关不远!命人加持结界,现下决计不能出一分差池。”
“臣遵命”游奕灵官弯腰领命而去,当走到大殿门口时,重吾的声音传了过来。
“婚礼……可准备妥当了?”
游奕灵官赶紧转身回答“万事已俱备!”
“下去吧”重吾挥了挥袖袍,然后转身朝殿内走去。
夜更深了,九重天再次陷入了沉寂。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不知这日月流逝了多少。
这一日,天光朗朗,那神墟之境上空,一束浓郁的紫光冲天而起,直刺天际,恍然间像是把天幕生生撕裂成了两半。
在这方遮天蔽日的紫气中,一袭大红长袍的男子腾空而起,青丝烈烈飞舞,衬得五官俊美得不可言说,即便是汇集千言万语也难以描述其半分风姿神采。
这方绵延的山脉中,所有生物皆屈膝臣服甘心跪拜,恭迎万神之神,万魔之王!
而天界,魔界同时震动,面色复杂地看向东方的霸道紫气,该来的终究来了!
也正是这个时候,九重天之上,金钟长奏,百鸟齐鸣,祥云笼罩天庭。
响彻天地的九声钟响!
这钟声,九九归一万物朝贺——天帝娶亲!
这时,有一仙人按下云头,遥遥拱手道“今日正是天帝陛下与花宗主大婚之时,仙友可要一同赴宴?”
紫气环绕的男子脸色蓦地一变“重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