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那天,舞蹈作为压轴表演,在冗长的各种代表讲话、各种表彰、各种颁奖之后备受期待。
前一天还是燠热的天气,这天却转凉了,中午忽然刮起了一阵风。风力极大,风势极猛,几乎能够掀起瓦片,树枝被吹得剧烈摇晃,居民楼里晾晒的衣服瞬间就被吹飞了,就连在多功能厅里举行毕业典礼的师生也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有人说:“是台风。”
烈风伴着滂沱大雨呼啦啦地吹来,窗玻璃被打得啪啪作响,坐在窗户边上的同学起身去关窗,手一伸出去,就被打得生疼。
台上的优秀学生代表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话,但是席上的同学已经开始有些躁动了。
后面的环节几乎只能草草结束,节目表演都被临时取消,但是,所有师生都被要求留在厅内,不准擅自离场。
这场台风来势凶猛而浩大,后来被命名为“高莲”,是太平洋台风季第三个获命名的风暴,亦是一九九三年首次出现的超强台风。
莹莹她们几个女生在表演的服装外面套了学士服,周晓丽见个个无精打采、垂头丧气的样子,忽然说:“既然都被困在这里了,为什么就不让我们表演了,我得去找他们理论。”
“晓丽,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能就这么算了。”周晓丽坚决地说,“台风来了又怎样,舞台没有塌,我们就可以跳起来。你们到后面的小房间准备一下。”
她的话让心灰意冷的几个人燃起了热血。
这句话也感染了莹莹,她忽然想起自己学舞的那些日子,是因为梦想吗?
不,是因为发自内心的热爱。
是啊,舞台没有塌,她只是换了一个地方生活,为什么就放弃了。
后来,她学会自己编舞,她重新登上舞台、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光芒……她此后舞蹈生涯里每一个重要的节点,脑海中一遍一遍响起的都是那一年香港的台风天时周晓丽说的那句话——台风来了又怎样,舞台没有塌,就可以跳起来。
此时,周晓丽已经风风火火地阔步上台,也不知道她对维持秩序的老师低声说了什么,只见她拿起话筒架上的话筒,说道:“请大家保持安静,在这个即将离别的日子里,让我们为带给我们骄傲的学校、敬爱的老师以及亲爱的同学献上一支舞。”
很奇怪,老师维持了半天秩序都没有什么用,周晓丽的话却像有神奇的魔力般让全场寂静了,只听得到窗外呼呼的风声和噼啪作响的雨声。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脱掉学士服的几个女孩闪亮登台,年轻女孩的脸庞像是一枚枚浆果,她们随着音乐声舞动了起来。
台风似乎停息了,雨却下得更大了。
叶柏伦着装低调地坐在第一排,他并不是以嘉宾的身份出现的,因此也没有任何宣传。
有学生注意到这个年轻男人和副校长坐在一块,对这位座上宾满是好奇。
他们好奇,却无从打听。
叶柏伦原以为白走了这一遭,人还被困在这里,直到此刻才来了精神,这群小姑娘有点意思,跳得也还不错,让人眼前一亮。
他盯着台上,对叶副校长说:“uncle,领舞的那个姑娘很出色。”
叶副校长点点头:“她叫周晓丽,是很有想法和行动力的一位同学。”
叶柏伦的视线却定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再也没移开,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柳莹莹。
他在心中由衷地为她鼓掌,嘴上喃喃:“第一排左边第二位,由她来领舞,也许会更好。”
疾风停了,雨势也变小了。
莹莹和几个小伙伴随着人流下楼,突降的暴雨让地面积满了水,看样子,这水一时半会也消退不了,她想了想,索性把鞋子一脱,准备赤足蹚水而过,便是在她蹲在地上脱袜子的时候,一个声音喊住了她。
她人一惊,差点摔个人仰马翻,那人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扶住。
“咦,是你。”不期然对上一双明朗如星月的眼,莹莹不无惊讶地问,“你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吗?”
叶柏伦微笑着摇头:“我有个叔叔在这里工作,我来找他,不巧还遇到了台风,但有幸观赏了你们的毕业典礼。”
“是这样啊。”
“我看到你上台表演节目了,很厉害。”他的赞美很真诚。
莹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心直口快地说:“我就是被拉去凑数的。不好意思啊,因为这鞋子是在外面租的,不能泡水。”
叶柏伦看了看面前淌成急流的水,讲:“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完,他就消失不见了。
周晓丽靠过来,挤了挤眼睛说:“莹莹,我没看错吧,刚刚那个人是baron——叶柏伦?”
“没错,他的名字叫叶柏伦。”
“天哪,他真的是那个十七岁就拿了国际舞蹈大奖的舞蹈家baron,我刚刚上台的时候就看到他了,可是,你怎么会认识他?”
这下轮到莹莹吃惊了,虽然刻意回避关于舞蹈的一切信息,可是baron这个名字,她又怎么会没听过。
莹莹还沉浸在这种震惊之中,叶柏伦已经去而复返,只是手中多了一双粉色雨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