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鲜也尝到了,就养烦了。
以前他不高兴了,文东就“临哥临哥”追着叫,吵是吵了点,但他能感受到文东是真心的。现在“宝贝宝贝”,他听得想吐,油得要死。
文东正想着怎么从张作那脱身,听见华临的声音,一下子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声音在手机里失真了,他感觉华临的声音像绷到了极限、随时会断掉一样的脆弱,甚至还有点哭音。他只能这么怀疑,因为他没法儿相信华临能真发出这种声音,这辈子都不可能吧。
华临说:“文东,你也别拿我当玩不起的,不想玩了你直说,别这里那里藕断丝连的,恶心。你直说,好聚好散。”
“……不是,我没……”文东刚刚的不耐烦瞬间全没了,他现在就是慌,“我就回来!你先睡,我回来叫你行吗?临——”
华临挂断了电话。
文东使劲拍了把露台扶手,转身匆匆往包厢走,但走到门口就停了下来,想了想,掉头直接跑路。里面那群傻货大多快喝断片了,正high的时候,他要这时候说走,不管什么理由估计都一时半刻走不脱,都是群骨子里唯我独尊的,他们自己乐了就行,才不管别人死活。
华临跟那群人完全不一样,华临的家庭也和那群这里那里要么爸妈出轨要么亲戚撕逼要么更乱七八糟的家庭完全不一样。
文东有过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比喻:他觉得,如果要把有钱人比作“贵族”,华临才是真正的“贵族”,才是真正的“贵”,张作那群人破天了是土财主。
“……师傅,停一下路边,我买个东西。”文东突然说。
出租车司机依言把车停到路边,文东下车跑去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老板,门口那几盆花是你们店的吗?”
老板点点头。
文东说:“那花长得好漂亮,我能买下来吗?就剪花,根还栽那。这个点花店都没开门,我急着要,您尽管开价。”
老板惊讶地问:“干什么?”
文东笑嘻嘻地说:“加班惹老婆生气了。”
“……”
老板质疑地上下打量了几眼面前这花里胡哨一看就跟忍辱负重加班养家却惨遭老婆不理解、眼巴巴想办法讨好老婆的好男人这词儿无缘的潮男。十有八九是吃着软饭还偷吃被发现了,意思意思地哄哄富婆吧!
文东没在意老板不善意的眼光,他刚脱口而出那么一说,心跳得特别快,那种颅内高潮的感觉又上来了,把他爽得浑身发麻。
如果不是只能背着华临在个陌生人面前说,那感觉肯定更……
他回想起代小京和陆北举办婚礼那阵,俩新人在那么多双眼睛下被起哄着接吻,如果把人换成华临跟他……操,不是他能承受的刺激。
老板看着这小白脸不知道在想什么,想着想着突然撇过头去又是痞笑又是做作地咳嗽……想到富婆又要给他打钱买房买车了吧!
文东回过神来,又叫了老板一声,催他开价。
老板说:“一支一百。”
文东笑了,想问这大叔是不是自己长得像傻子,就外头那几盆并不怎么样的月季?他还不如回小区里跟保安说一声,扯点小区花坛里的,他早瞅上里面那绣球花了,开得跟人脑袋一样大,特好看,一支三百他这钱都花得不亏。
操,好主意啊!
文东来了新思路,二话不说,转身出店。
保安头一回见业主提这种要求,愣了下,想了想,迟疑着说:“要不您就拿吧,应该没事儿?”
说起来,他们小区的物业费虽然很贵,但性价比绝对是很高的!就冲着业主每年交的那么多钱,摘几朵花儿应该没啥问题!
文东倒是没想白嫖,准备给个一千,保安却死活不收。他只好搁下一句:“那大哥您白天问问主管,如果要罚款的话,就给我打电话说下,我来补。”
文东抓着刚从小区花园里薅的新鲜花束,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去,按了下指纹,然后拧把手——没拧开。
他愣了下,再拧下,往里推,没推开。他再按了下指纹,再去拧把手,锁还是没开。
文东改成输入密码,再试了两下,确认门是被华临从里面反锁了。
“……”
大半夜的,万籁俱静,一点点声音都显得很大。华临睡在卧室床上,听到了外门那窸窸窣窣的一阵响,过会儿,那响声停了。
文东一直没给他打电话,也没发消息。
华临等了快一个小时,等到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什么也没等到。
他做起了梦,梦里光怪陆离、乱七八糟,说不清个甲乙丙丁,又好像并没有做梦,也没有睡着,好像是醒着的,脑子里在继续想这事。
他有点后悔,他知道有事就该说事,把门一锁拒绝沟通特幼稚,从来没人教他处理事情是用这种白痴办法。但是,就是憋不过那股气。
以前也不是没吵过架,都是文东递台阶说软话,这下子文东不那么做了,他难不成就要拉下那个脸吗?凭什么啊,又不是他做了错事,明明是文东不诚实。被张作硬拉去的就直说啊,就算觉得没必要说,那为什么他问的时候故意含糊其辞装在家睡觉?莫名其妙。
华临从这个“诚实”想到了“忠诚”。显然文东不是个忠诚的人,从头到尾都不是,大概,也从头到尾没想过要成为这样的人。文东从来没承诺过什么。
华临开始怀疑自己当初是脑子坏掉了吧才被文东蛊动了,他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当时受薛有年那堆破事刺激大了才被文东趁虚而入了。不然怎么想他都是发晕了才跟文东那什么。
他甚至,想起了很多年前跟薛有年的开始。那个时候,他就是昏了头。
清晨,闹铃响,华临醒来,觉得这一觉睡了比不睡还累,还好他今天没班,不然他也要请假的,别脑袋发昏给人诊错了病。他是医生,医生必须要保持足够的冷静和理性。
文东在门口坐了好几个小时,没睡也没抽烟、没玩手机,就是靠着门板发呆。
终于,他听到身后门锁响了下,然后门板往里拉开,他没躲,顺势往后一倒,栽在开门的华临的脚上,委屈地说:“临哥,你忘给我留门了。”
华临抽出脚,绕过他,提着垃圾袋往外走。
文东一个骨碌爬起来,把门关好,然后追过去:“我拿。”
华临没松手,平静地看向他,说:“我去吃个早饭,大概三个小时。”
文东笑道:“什么早饭啊吃三个小时,我做……”
“够你收拾行李离开吗?”华临问。
文东的笑一下子僵了,然后渐渐地淡了,他深呼吸了两口气。但凡面前这人不是华临,他就扭头走了。
但偏偏就是华临。
文东已经习惯了向华临投降,他在华临面前压根发不出脾气。
如果说他平时在一些人面前刻意谄媚装贱是为了捞钱或者屈服于钱势财权,那他在华临面前就是真真正正的、彻彻底底的、完完全全、发自内心深入骨髓的本能的贱。华临不会、也从来没拿过任何特权压他,是他出于本能地看到华临就想跪着讨好对方,不图钱,就图华临对他有个好脸色,肯跟他说说笑笑。
他都怀疑上辈子华临是皇帝他是皇帝身边那个死太监!这实在是很操。
有时候他又会特讨厌这种模式。他讨好张作他们,但他心里是觉得自己比那些傻货高的。而他讨好华临的时候,是真的自己把自己看得真贱。没人愿意这么看自己。
就为了那么件事儿,华临反锁门,也就算了,是他不对在前,但现在直接叫他收拾东西滚蛋——
好像他就是条狗。
住这儿是华临非要他住的,现在要他滚也是华临说的。
他想错了,他哪儿是条狗啊,狗都比他强。
电梯来了,华临进去了,文东没进去,转身往房门走去。
华临心想,这样就好,至少在最后挽回了一点尊严,不至于输得太难看。
他看过很多爱情故事,主人公为爱痴为爱狂为爱哐哐撞大墙,他看的时候跟着感动被虐,但如果抽离故事,搁到现实中,他就会很理智地告诉自己:不值得,脑子有病才那样。
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只告诉他要自爱,不允许他受点生理本能驱使就抛弃尊严。他永远不会让自己变得像薛有年那样难看,仿若低等动物。
华临这顿早饭吃了不止三个小时,他生怕文东收拾东西三个小时不够,万一他回去了撞上就很尴尬。
虽然他并不清楚文东究竟有多少东西要收拾,刚搬来的时候是只有俩行李箱,但后来文东成天添置东西,从衣服鞋袜到锅碗瓢盆,把好好一个极简风房子搞成极繁风,气得华临不行,让他自己负责搞这么多卫生。
估计文东得叫个搬家公司开货车来拖了。
于是,华临在图书馆泡了一整天,晚八点才回去,结果一开门就闻见菜香味,屋子里开着灯,电视机上播着最近很火的一档亲子综艺,文东坐沙发上边看电视边折衣服,听到声音探头看过来,跟没事人一样笑着问:“吃晚饭没?没吃我去热下。”
“……”
华临对上文东笑吟吟的样子,欲言又止了好几下,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绣球花,想了又想,正要说话,文东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收回目光,换拖鞋,然后去洗手漱口。外面细菌太多,他习惯回家先给自己简单消个毒。
文东接了手机,说了几句就挂了,把衣服放衣橱里去,出来见华临坐在沙发上一脸冷静过头地对自己说:“文东,你——”
他打断了华临的话,抢着说:“临哥,刚是张浩给我的电话,说那潮牌的事儿。”
华临愣了下。张浩是文东那潮牌的合伙人,家里是开小服装厂的,算不上有钱人。
“……潮牌怎么了?”华临顺着话问。
文东用说笑的轻松语气说:“你不是总说那潮牌挺有搞头嘛,我一琢磨也是啊,我的人气搞起来的,我跑了不便宜他们了嘛,那凭什么啊。我今天联系了下他们,说了下,还是继续一起搞。”
华临一时没说话,只看着他。
文东走过去抱住他,哼哼唧唧地撒了一阵恶心巴拉的娇,最后说:“临哥,你再给我个机会行吗?你等等我把这潮牌做起来,我还想想别的门路,你等我赚了一千……不是,三千万……有点儿少,那就五千万……”文东停了下,试探着问,“就跟我妈和沈哥说下咱俩的事儿行吗?”
华临:“……”
作者有话要说:沈哥:我就知道!虽然但是,文东是发自内心拿我当亲哥的(热泪盈眶)
叶九月:……
等把大伙儿都安排得明明白白,文东终于能放松下了,他坐到角落,看了下手机,华临十分钟前给他发了一个句号。
等玩儿完这个,张作说出了一身汗,要去洗浴中心一条龙。当然,别误会,这一条龙是正规一条龙,最多也就按按摩。
完了,张作被按得浑身是劲儿,说去唱歌喝酒,不醉不归,嗨起来!
他一下子不说话了,华临也没再说话。
旁边张作瞅见文东偷偷地打第三个呵欠了,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连声说文东这是废了。文东自己也觉得自己离废差不多了,但这显然不行。所以他犹豫了下,没说别的,跟张作他们去嗨了。
说是说困了,等过了那个劲儿,刻在dna里的熬夜狂欢基因就显现回来了,加上憋了这么久,文东很快就找回以往叱咤夜场的感觉了,把整个包厢的气氛拿捏得稳稳的。
华临问:“就这么一件事你也要说谎?”
文东就猜到他肯定要生这个气,“哎”了一声:“就这么件事儿……我让作总跟你说行吗?”
文东笑笑,说:“没事儿,正好我刚起来喝水。”
去你大爷的宝贝。
他非常讨厌被文东叫宝贝,因为他总感觉文东这么叫的时候语气非常怪异,说不好是轻佻还是在表达一种“你怎么这么无理取闹”的不耐烦,或者两者兼有。他越来越怀疑在文东眼里自己跟以前那些鱼没差别,最多就是这条大鱼难养了点,但好歹也被文东养了回来。
华临就要睡着前,文东打电话来了:“临哥,我刚看手机。你怎么还没睡?”
“……刚到酒店。”华临问,“你睡了?”
过了五六秒钟,文东才再度开口:“你没出差啊?你在家?”
“同事家里事儿解决了,不用我顶了。”华临说。
文东说:“我是作总非叫我出来,唱歌呢。我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没跟你说。”
华临说:“是吗。”
文东顿时察觉出微妙来了,正要开口,听见华临淡淡地说,“连视频看看睡哪了。”
华临问:“他说的话有可信度吗?”
文东刚陪喝了不少烈酒,虽说没醉,但多少情绪有些浮躁,有些扫兴。他皱了皱眉,抓了把头发,避开争执,用哄人的语气说:“宝贝别气,我就回来。”
华临:“……”
文东:“……”
这段时间他被迫配合华临的作息,虽然心里时不时怀念下彻夜狂嗨的峥嵘岁月,但真到了这一刻,他困了。这个想法先把他自己惊了一下,看眼时间确认一下,才零点过半。
说是说就玩个剧本杀,等文东傍晚过去,说改了隔壁大厦的密室逃脱。行吧,都是玩儿。
张作是真的不值得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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