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二章烟霞剑气
楚枫很惊讶,公孙大娘怎会跑来晋阳?乃闪身在一块碑石后面。
公孙大娘上了山顶,略略四望,身形一飘,落在一块圆石上,长袖倏地飘起,卷住背后烟霞剑剑柄,霞光一闪,烟霞出鞘,剑舞随起,那绝韵舞姿不必多述,但见一瓣瓣雪花从天而降,随剑舞飘转,更添无限意境。
楚枫怎么也想不到公孙大娘会跑来绵山翩翩起舞,因见烟霞剑剑尖有意无意的总指向自己这边,又想:不会是专程舞给自己这个“登徒浪子”看吧。正想得美,公孙大娘身随剑转,慢慢转向石碑这边,剑尖霞光突现,烟霞剑直插而出,“咔”插穿石碑,直插楚枫心口。楚枫正看得入神,那曾料到公孙大娘突然来这一剑,手指急往上一夹,剑尖是夹住了,但一丝烟霞剑气已从剑尖逼出,直射他心口。
公孙大娘这一剑是以烟霞剑舞发出,真正可怕的并不是这一剑,而是随后发出的这一丝烟霞剑气。楚枫要闪避已经不可能,乃手指强行一扭,剑尖一弯,“咝”,剑气擦身而过,洞穿旁边一块石碑,威力不减,一连洞穿数块石碑,余劲始消。楚枫惊出一身冷汗,尚惊魂未定,只听得“嘭”一声巨响,原来石碑受不住剑劲冲击,当中破裂。
“是你?”公孙大娘长袖一收,烟霞剑在空中划过一弯霞光,插回剑鞘。
楚枫勉强笑了笑,道:“是我呢。”
公孙大娘问:“你来此作甚?”
“我……当然是来欣赏大娘剑舞。”
公孙大娘眼波一冷,嘴唇动了动,自然又是那四个字。楚枫面颊一热,知道自己不经意调侃一句又被当成了登徒浪子。公孙大娘飘落圆石,问:“你何时在此?”
楚枫道:“从你剑舞之时。”
公孙大娘盯住楚枫,若有所思。楚枫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正想干咳两声,公孙大娘忽玉指伸出,慢慢点向楚枫心口。楚枫一惊,正想闪身,见公孙大娘眼波端凝,并无恶意,便不动。玉指轻轻点住他心口,一丝指气透入,楚枫心中一触,公孙大娘亦心中一动,缓缓收回玉指,然后说了一句:“原来是你。”
楚枫莫名其妙,问:“什么是我?”
公孙大娘喃喃道:“我千里迢迢追踪至此,原来是因为你……”忽苦笑一声,转身而去。
楚枫更加一头雾水,望着公孙大娘身影,心道:“她千里迢迢从秦淮跑来绵山,不会为舞一趟剑舞吧?莫非……她也是为了时光之漏?但她怎会知道时光之漏的事?”
……
公孙大娘下了绵山,茫然穿行在山林之间,有点失神。雪还在下,雪花之中忽飘来一丝淡淡的香气,公孙大娘并未留意,行至一段溪涧前,便觉喉咙微涸,乃停住,正要俯身兜一口水喝,忽目光向上一扫,喝道:“何人藏头露尾,出来!”玉臂一挥,长袖直卷而上。
“大娘不愧是剑舞大家,果然好耳力。”话音声中,空中飘落一人,手摇折扇,蒙着面,暗灰的眼珠扫视着公孙大娘丰韵身姿。
“你是何人?”公孙大娘喝问。
“大娘无需理会我是谁,大娘喜欢的话,不妨呼我蒙面公子。”
“你意欲何为?”
“小生久闻‘公孙剑舞,观之神醉;烟霞香车,望之消魂’,难得大娘远游至此,小生特来销魂一醉。”
这言语极之轻佻,公孙大娘神色不动,冷冷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但你应该清楚,公孙世家与人无争,亦绝不任人欺侮!”
蒙面公子摇着折扇道:“能一亲大娘芳泽,死又何憾?”
公孙大娘神色一寒,玉臂一挥,两段长袖直卷蒙面公子。
蒙面公子悠悠道:“大娘来得好,小生正想一睹剑舞风姿。”说着手腕一翻,手中已多了一把软剑,剑尖一挑,长袖被挑开,这时恰好一瓣雪花飘落剑尖,蒙面公子剑尖一指,雪花从剑尖飘出,慢慢飘向公孙大娘,虽然慢,但所过之处,周围的雪花一片片的跟着飘向公孙大娘,纷纷扬扬。
“落英吹雪?”
公孙大娘疾退两步,腰姿向后半仰,足尖微点,原地连转数圈,两段长袖亦随腰姿连挽数圈,将飘来的雪花一一卷开。
蒙面公子忍不住赞道:“大娘好舞姿,举手投足都是如此动人,难怪天下男子都愿拜倒在大娘裙下。”
公孙大娘喝道:“你晓得西门剑法?你是西门世家什么人!”
蒙面公子道:“我说过,大娘喜欢的话,不妨呼我蒙面公子。”
公孙大娘长袖忽往背后一卷,欲抽出烟霞剑,但蒙面公子怎会给她抽剑的机会,软剑一伸,一道剑光刺出,带起满天飞雪卷向公孙大娘。公孙大娘两臂一展,两段长袖在身前一圈圈卷起,在身前形成一个巨大沙漏,飞雪被一片片卷入沙漏之中,蒙面公子微微一惊,只见袖圈突然逆转,将卷入其中的雪花尽数撒出,逆卷蒙面公子。
蒙面公子倏地开两丈,道:“好一招回风逆雪,大娘舞姿越发让小生痴迷了。”说着软剑往地面一扫,一层积雪被剑气激起,席卷公孙大娘。公孙大娘急向后一飘,越过溪涧,长袖往溪面一卷,“唰”的卷起一帘水幕截住卷来的雪花。蒙面公子飞身而起,软剑
“哗啦”的破开水幕,身子随剑光穿入,剑尖一震,无数剑光霎时将公孙大娘完全笼罩住,然后左手折扇穿过剑光,慢慢探向公孙大娘窈窕丰韵的胸脯。
“大胆孽徒,休得无礼!”
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沉喝,一条人影仿似雪花般飘落,手指轻轻一划,带起一瓣雪花,别看仅有一瓣雪花,却瞬间将蒙面公子凌厉无比的剑光消融殆尽。
“西门家主!”蒙面公子惊身疾退。
来人正是西门重翳。西门重翳沉声喝道:“孽徒,还不束手待毙!”
手指向前一点,一瓣雪花从指尖飘出,一瓢一忽的飘向蒙面公子。虽然只是一瓣雪花,且看上去跟普通的雪花并无两样,但蒙面公子的眼珠露出一丝惊惧,手中软剑狂震,一片片剑光雪片般暴出想截住这一瓣雪花。他的剑法不可谓不精妙,可惜他遇到的却是更加精通西门剑法的西门家主,那一瓣雪花飘忽之间已经穿过层层剑光,“咝”的洞穿蒙面公子的心口,再击在他身后的岩石上,将整块岩石洞穿。
蒙面公子痛呼一声,手掩心口,鲜血从指缝溅出,西门重翳向前一飘,已至蒙面公子身前,右掌一拍,将蒙面公子整个拍飞,“嘣”的重重撞在岩石上。蒙面公子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已顾不得重伤,转身就逃。
“孽徒!还想逃!”
西门重翳指尖向前一点,飘出一瓣雪花,直指蒙面公子后心。蒙面公子伸手向后一扬,“蓬”一片银光撒出。
“暴雨梨花针!”
西门重翳伸指连划,带起一圈圈雪花,银针“嗤嗤嗤嗤”全部刺入雪片之中,再看蒙面公子,已逃去无踪,地上只跌落着一个梨花针筒。
西门重翳回身问:“大娘可好?”
公孙大娘欠身道:“我没事,多谢先生相救。”
西门重翳道:“我听闻叛徒西门蛰重现江湖,到处作恶,便一路追踪至此,想不到遇着大娘。”
“幸亏先生及时赶到。”
“大娘客气。”
“那蒙面公子……”
“他是叛徒西门蛰的徒弟。”
“原来如此,难怪他精晓西门剑法。”
西门重翳问:“大娘的功力似乎消减许多?”
公孙大娘道:“只因近日频于剑舞,有所耗损。”
西门重翳当然知道是搪塞之词,乃又问:“大娘因何至此?”
“只为追寻一物。”
“大娘可否告知?”
“此乃公孙家事,恕不便相告。”
西门重翳道:“西门、公孙结盟立约,份属一家,大娘何必见外?”
公孙大娘微微欠身:“还望先生见谅。”
西门重翳不好再强问,因道:“那蒙面公子在此出现,西门蛰很可能亦在附近,大娘功力消减,又孤身一人,若遇上西门蛰,恐怕不利。不若我送大娘一程?”
“这……”
公孙大娘正迟疑,忽一条人影飞掠而至,却是西门伏。
“爹,伏儿追迟一步,让他逃脱。”
“可惜!”
西门伏又道:“我本想暗中跟着他以查出西门蛰藏身之处,可惜……”
西门重翳道:“此人狡诈无比,伏儿,你以后遇着他,务必小心!”
“伏儿知道。”西门伏又道,“虽然让他逃脱,但从他行迹来看,西门蛰很可能就在这片山林。”
西门重翳点点头,乃转向公孙大娘,道:“大娘,山林险恶,就让我陪大娘先离开此处。”
公孙大娘思忖:西门蛰确实可怕,这处荒山野岭,万一遇到他,不堪设想。正要答应,眼波余光忽的瞥见西门伏的鞋面沾着几点水花,蓦地一惊,乃道:“多谢先生好意,我自会小心,不劳先生。”
西门重翳还想说什么,公孙大娘已经欠身而去。
西门伏等公孙大娘身影消失,乃摸了摸心口,又望了望身后被洞穿的岩石,笑道:“爹的‘飞雪飘衍’越来越出神入化了,刚才连孩儿也吓了一惊。”
西门重翳道:“既是做戏,当然要逼真些。”
西门伏道:“不过爹煞费苦心演这一出戏,看来公孙大娘并不领情,还白白浪费了一枚梨花针筒。”
西门重翳道:“如果这么容易得手,她就不是公孙大娘。”
西门伏问:“她从秦淮一直追着姓楚的来到此处,究竟为何?”
西门重翳道:“她说在追寻一物,但不肯说是何物。”
“哦?看来她对爹颇有戒心。既然软的不行,何不来硬的?依我看,以她现在的功力,根本接不了爹一招半式。”
西门重翳道:“公孙大娘向来矜持端庄,强取便无味,要她服服帖帖为我所欲,那才有味儿。”
西门伏笑道:“爹果然深谙其道,就怕夜长梦多。公孙大娘一向深居简出,现在她远离江都,孤身至此,此乃天赐良机。况且刚才之事,她似乎起了疑心。”
西门重翳没有作声。
西门伏又道:“我已经暗中散下迷神落香,刚才她想喝水,说明她已经吸入落香,正口干舌燥,爹现在追去,说不定她便主动投怀送抱了。”
西门重翳语气一变:“谁让你用药!”
“爹,我……”
“你现在马上返回庐江!”
“爹……”
“回去!”
西门伏不敢再说话,转身离开,西门重翳望着他消失,嘴角倏地露出一丝阴笑,亦离开了溪涧。
一条人影从树后走出,是楚枫。原来他担心公孙大娘也是为时光之漏而来,便暗暗跟着,恰好看到了西门重翳和西门伏合演的这一出双簧戏。
楚枫心里好笑:这两父子当真好戏之人,为讨公孙大娘欢心可谓处心积虑,不过西门重翳那一瓣雪花明明洞穿西门伏的心口,为何他一点事也没有?莫非就是他所说的飞雪飘衍?”
楚枫捡起地上的梨花针筒,心道:这针筒倒是真的,真是不惜重本。西门伏也够卑鄙,居然使用迷神落香,公孙大娘恐怕已经着了道儿。
正要离开,又想:这个公孙大娘三番四次骂我登徒浪子,本该不要管她,不过她救过丁玲丁珑,又曾让四名剑侍护卫紫韵兰舟,总不能坐视不理?也罢,先静观其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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