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话题不动声色且完美的切换到自己想要交谈的话题上,这对于切尔茜这位革命军的暗杀者其实并不困难。
揣测人心正是她的拿手好戏。
于是她在帮忙收拾地上贫民区平民送来的礼物时,以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提到:“说起来,最近帝都的平民都躁动不安的啊...”
“嗯。”安逸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目光未从手中的资料中移开。
这让切尔茜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看来是暗示的力度还不够。
“咳,我听说好像是帝国的某位大将军有消息通知要回帝都了?”
切尔茜若无其事地提到。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哈...?
不是...
切尔茜张了张嘴。
自己这暗示已经挺明显了吧?
而且艾斯德斯回到帝都,这种事情你不应该自己也要上心的吗?
你就一点都不怕被她找麻烦吗?
但是...
看着安逸那张似乎根本就不在意的面孔。
她只觉得自己的血压在升高,于是更加直球地暗示道:“说起来帝国的将军也有不少啊...这次回来的将军究竟是谁呢?”
“是谁呢?”安逸像是随口应道。
“......”切尔茜感觉自己的血压已经完全上来了。
看着安逸,她莫名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毕竟都已经暗示到这种地步了。
这根木头还是没反应过来...?
她有些忍不住了。
比起这么没完没了的暗示,倒不如她直接把艾斯德斯的名字说出来。
正当切尔茜深吸一口气,打算将事情告诉安逸的时候。
啪嗒啪嗒啪嗒——
从内政官办公室的换气窗外飞进了一只绑着信筒的白鸽。
对此,安逸像是早有预料一样,将信鸽从窗边摘下,取下信筒。
“信?”切尔茜好奇地将脑袋凑过来。
既然安逸没赶自己出去,那就说明对方已经把自己当做自己人了。
所以她也没见外,表情好奇地问了一句:“这是从哪儿寄来的信啊?”
安逸在帝都可以说是举目无亲,除了几个关系不错的年轻有作为的官员外,基本上就是与小皇帝有点联系。
但这怎么想也不可能是皇帝寄来的信笺——如果真有什么命令直接让人给安逸带口谕就可以了。
那这信又是谁寄过来的?
总不可能是艾斯德斯寄来的吧?
“艾斯德斯寄来的。”
“咳咳咳咳——”
切尔茜急促地咳嗽着,双眼满是诧异地看着安逸:“等会儿...你说谁...?”
她肯定是出幻觉了。
而且还是相当严重的那种。
因为她居然把寄信过来的人听成了艾斯德斯。
“艾斯德斯寄来的。”安逸重复一句。
“...你是在开玩笑吧...?”切尔茜发出讪讪的笑声。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么?”
“...不像。”安逸清秀冷硬的面孔摆在面前,切尔茜忍不住嘟囔一句:“可是...说到底艾斯德斯为什么会给你寄信啊...”
在世人普遍的认知中,艾斯德斯基本上是与大臣穿一条裤子的。
由大臣掌握年幼的皇帝控制内政,而艾斯德斯作为帝国的大将军则负责扫平外在障碍,甚至还有过帮大臣除掉反对他文官的行动。
他们两人之间的合作关系基本是毫不遮掩的。
一个内政,一个军权,隐约有将年幼皇帝架空的趋势。
作为合作对象的大臣被杀,艾斯德斯不应该恨不得将新上位的安逸折磨致死,生吃其肉吗?
怎么还和安逸通上信了...?
“是我主动联络她的。”
“......”切尔茜。
切尔茜这会儿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安逸了。
不是...
正常人会这么做吗?
弄死了你的合作者,还写信给你?
估计也就安逸会做出这种事了。
最关键的是...
艾斯德斯居然还回信了...
这简直不可思议。
“事实上,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感受到切尔茜震惊表情,安逸平淡地开口道:“艾斯德斯在帝都的合作者已经死亡,她自然想要找寻下一个合作者,而作为内政官刚上位的我,便是她最好的选择。”
“...的确。”切尔茜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她似乎一直都被革命军宣传的‘艾斯德斯是个喜好杀人的杀人狂魔’这样的口号给误导了。
艾斯德斯或许确实是个抖s,喜欢蹂躏敌人。
但对方如果没有头脑,只有蛮力便想要掌控军队...那肯定也是不可能的。
主要是切尔茜完全没有想到,艾斯德斯居然这么理性,还与安逸通信起来了。
于是切尔茜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说起来,安逸大人,您与艾斯德斯大人之间都说了些什么啊?”
“喔,没什么,只是粗略地聊了聊民生发展。”安逸低头,动手开始拆信筒。
但听到信笺内容,完全意想不到的切尔茜满脸震惊:“哈?”
聊民生发展?
和艾斯德斯?
和满脑子只有肌肉的武将?聊这个?
今天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她甚至一时间都忘记控制自己情绪是暗杀者最重要的事情了。
“你好像对艾斯德斯有些误解。”
对于切尔茜的震惊,另一边的安逸则十分平静:“艾斯德斯的士兵骁勇善战,与此同时所需求的经费,军资总量也是十分庞大的,没有良好的民生政策,是无法支持她长时间征战下去的。”
只是靠掠夺异民族的资产根本就无法满足艾斯德斯长时间征战所需的经费。
因此,她关注帝国民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本质上来讲,民众才是支持她征战下去的资本。
也是因为这样。
作为战斗狂人的艾斯德斯虽然对待敌人和战俘十分残忍,但对待部下和百姓却十分宽厚,总是将获得的赏赐分给部下与周边百姓一起吃饭。
这也是她在百姓中的声望并不低最重要原因之一。
“看问题必须要以辩证的目光去看待,不能只看问题表面,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之一。”
安逸做了个小总结。
“......”切尔茜听着安逸这话,莫名地有点不服气:“...安逸大人刚才说了差距之一,那之后会不会还有‘差距之二’‘差距之三’啊?”
“有。”
“嘶...您干脆全部说出来让我了解一下,完善自身?”
切尔茜忍不住抵了一句安逸。
“因为一件小事就产生情绪波动,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之二了。”
安逸斜了她一眼。
“......”切尔茜。
啊啊啊!
她真是莫名地有些抓狂了。
作为暗杀者的她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稳定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本来应该这样的才对。
但不知为何,面对安逸,她原本能够熟练控制的情绪却像煮开的沸水一样,压都压不住。
“其他的留待下一次再说。”
安逸没在意切尔茜的状态,随口回复一句便将信筒中的信笺给取了出来。
将圆筒状的信拉开,安逸扫视过去。
而旁边的切尔茜也有点不服气,站在安逸身边,想要看看信上的内容。
但她估计也没什么好看的。
毕竟既然安逸与艾斯德斯都已经用信笺互相来信,而且还讨论起了民生发展...
那么想必他们俩也早已经签订了一些秘密协议。
那艾斯德斯这次回到帝都是肯定不会对安逸造成什么威胁了。
这让切尔茜放心的同时又对安逸有点埋怨——
什么嘛...明明都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还让她那么担心...
她看着安逸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将信放下。
于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样了?”
“自己看。”
安逸随手将信丢给切尔茜,毫不在意的样子让切尔茜更加笃信自己之前的猜测——安逸肯定没事了!
然后。
她便看见信上的内容了。
内容很简单。
甚至可以说是朴素。
上面只留下了一行字。
‘要么打败我,要么我杀了你。’
“她是个简单直接的人啊。”安逸像是感叹一样地评价道。
“...是啊...简单直接的让我现在都想哭出来了啊...”切尔茜张了张嘴,但很快她的表情就再也绷不住了。
“不是...?”
“你们不是聊得好好儿的吗?不是都交流起民生心得了吗?为什么艾斯德斯还是要杀你啊?”
少女已经完全绷不住了。
甚至可以说是满脸迷茫。
她刚才见安逸说得有模有样的,都觉得一切稳了。
怎么到头来还是个这种结果?
安逸到底和艾斯德斯说了什么啊?
“很简单。”面对已经无法管理表情的年轻暗杀者,安逸说出了理由:“我只是和她说了一句,让她当我的手下而已。”
“......”切尔茜。
切尔茜整个人都已经震惊到麻木了。
她颤抖地伸出手,显然想指着安逸说些什么话。
但手抬到一半就抬不起来了。
一手的天胡好牌居然能打成安逸的这个样子...?
没道理的啊!完全没道理的啊!
最终,她才从嘴里蹦出来一句:“这么挑衅艾斯德斯...你不怕死吗?”
这句话从一介副官的口中说出来很不自然。
但切尔茜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她本以为安逸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与艾斯德斯通信。
但现在她算是明白了。
面前的这个男人简直就是胆大包天。
让帝国第一的抖s将军当他手下?
他是怎么想的才说得出这种话的?
“事实上,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什么目的达成啊?”切尔茜有些抓狂地说道:“艾斯德斯不是要回来杀了你吗?!”
“反过来考虑,只要我能打赢她,那她就会变成我的手下。”
安逸理所当然地回答。
“不是...你打得赢吗?”切尔茜差点没被安逸这句话给噎死。
“她不是我的对手。”
“......”听着安逸这句话,切尔茜已经有些失声了。
她居然一时间想不出任何反驳安逸的话语来。
毕竟今天这短短的一个晚上。
年轻的暗杀者就已经历太多。
从一开始觉得安逸快要死掉的大悲到后面安逸居然与艾斯德斯有所合作的大喜。
再到最后安逸一手好牌打得稀烂的大悲。
年轻的切尔茜从来没有想过。
一个人的情绪居然真能像坐过山车一样,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
最主要的是...
“完全不明白你的自信从何而来...”
切尔茜看着安逸,语气艰难无比。
与此同时,另一边。
寒风凛冽的北方。
一席白色军装的女性端坐于北方异民族的王位之上。
看着面前这片雪白的土地,她心中也有些莫名怀念。
毕竟这里也算是她土生土长的地方。
“艾斯德斯将军,北方异民族至此全部剿灭。”
“很好。”
带着些许磁性的成熟音线响起。
艾斯德斯看着面前满脸忠诚的部下,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缓缓从王位上站起,白色的长靴裹住的大腿更显修长丰满。
背后是北方异民族完全被冰封的都城——
“我所到之处,皆为征服。”
她抬手,打了一个响指。
寒冰只是一个纵横,便覆盖了数十公里。
然后——
嘭!
轰隆隆!!!
地动山摇!
在下一秒,身后高大的城墙,无数的民居建筑,乃至北方异民族一百多年历史的皇宫建筑——
全部化为碎冰。
这壮观的一幕让下方的士兵士气大增。
所有人都敬慕地看着上方的拥有着冰蓝头发的军服女子。
战场的女武神!
这就是他们的艾斯德斯将军!
“呼...”艾斯德斯樱粉的唇瓣中吐出白气,她转而看向另一个方向。
帝都!
于是白皙的手掌抬起。
不容置疑的命令从上方传来。
“起军!回帝都!”
“是!”
士兵在下方整齐地发出应答声。
为了艾斯德斯,他们便是最忠诚,最勇猛的士兵。
而站在高台之处的艾斯德斯则是卷起耳边冰蓝色的鬓发,笑了一声。
是的。
到了该回帝都的时候了。
她似乎想到了还算心情不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