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教室里已经空了一半,不少人围在走廊上，抻着脑袋往外看。
“语筠，语筠！”白语筠肩膀被好友碰了碰，“冯主任被带出来了,要不要出去看看？”
白语筠没有任何反应。
“语筠？”女生又叫了声,白语筠才缓过神来。
“你怎么了？”自从看到冯致试图恶意标记omega视频,白语筠就变得魂不守舍。
“没事。”白语筠摇摇头,牵住女生手,笑道,“omega，那个omega没事？”
女生说道：“当然没事啦，我们去外面看看？”
隔离教室在三楼,离教学楼正好连接了一条长廊。
冯致出来时，长廊和楼梯都围满了人。
一起出来还有丁健辉和另外几名警察。
一见到冯致,原本就吵闹走廊响起更大讨论声,像掀开巨浪,一字不差冲进冯致耳中。
“真是冯主任啊？”
“是被押出来,刚刚那视频居然是真啊。”
“不是，冯主任恶意标记omega？”
“冯主任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都被押出来了,还有别解释吗？”
“…………”
冯致一路都低着头。
他在心中不停告诉自己要冷静。
没事。
只是被带走而已，没有证据，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即使被调查，他也能申请保释，多少钱都行，只要他能出来,能出来就不会有事。
不会有omega敢起诉他,这种事一经法院,必然会被媒体报道，所有人都会知道，没有哪个omega会有勇气去背负全社会目光。
他顶多只要承受调查omega学生隐私这一项罪名问责。
不是什么大问题，花点钱，很快就能出去。
冯致在心中为日后说辞做了无数打算，想了无数条退路，越想越认为胸有成足。
事情依旧在他掌控之中！
当时冯致并没有意识到，当一个人开始思索退路和理由时，才是真正脱离掌控。
越来越多人涌向走廊上，高三十几个班，乌泱泱一片，议论声中，冯致听到耳边传来“咔嚓”一声。
有人在拍照！
冯致猛地抬起头。
他学生们，平日里尊敬叫他“冯主任”、冲他打招呼、在他巡查纪律时会主动安静下来学生们，竟一个个都举着手机，将镜头怼在他面前。
然后，有人说：“真恶心。”
“是啊，没想到冯主任居然是这种人。”
冯致回头。
声音主人是高三年段另外两个omega。
他不可能不认得这两人，他电脑里保存了高三年段每一个omega详细资料。
两个omega都是女生，紧紧牵着手，盯着他，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厌恶之情。
她们在说话。
“我要吐了。”
“难怪他对我们那么好，原来心里想都是这些么？”
“他怎么配做一个alpha？”
“他毁了多少人，毁了多少omega，他根本不配做人。”
这两个omega早被冯致调查得一清二楚，是脾气性格都很软女生，可如今，却用看垃圾眼神看着他。
她们原本应该很听话，原本也应该被种上他标记，被他拯救，成为他艺术品。
现在，手中却举着手机，录下他狼狈不堪、被押送一幕——就像他曾经录下每一个被他标记omega一样。
“你那个omega群还在吗？”左边那个omega问。
另一人答：“在。”
omega低下头：“把这段视频发进去，让他们小心点这种变态。真恶心。”
恶心、变态、不配做人。
冯致再也无法冷静——
他最讨厌有人这么说他！
她们只是omega而已！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说这种话？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眼神，这种表情看他？！
没有！她们根本没有！
她们仅仅只是omega！！只是会发.情，卑微祈求他标记omega！！
冯致不顾一切朝两位omega女生扑过去，女生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冯致扑了个空，还没来得及爬起，便被警察擒住，双手翻折，死死卡在后背，动弹不得。
他不停挣扎，不停想要向前，身后，警察用手.铐铐住有暴力行为嫌疑人。
冰冷铁制品贴在手腕上，冯致理智彻底被怒气冲散，他恶狠狠瞪着omega，凶狠啐道：“不就是omega而已！！你们算什么东西？！不就是omega而已？你们唔……唔！！！！”
警察用专门刑具堵住冯致嘴，加快脚步，强行将他压上警车。
警笛长鸣。
冯致被带走了。
丁健辉轻叹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转身对围观学生们说：“同学们，都散了，各自回教室去，今天事希望大家为我们学校omega同学考虑一下，暂且不要发到网络上，也暂时不要往外说，等出一个调查结果，学校会给大家，以及各位omega一个交代。”
学生在班主任带领催促下逐渐散开，只有白语筠还怔怔站在原处，双目失神看着校门方向。
“不就是omega而已？你们不就是omega而已？……”
脑子里不断回荡着冯致说这句话。
一遍又一遍，逐渐替换成另一个男人声音。
“你要记住，你就只是个omega，而、已、啊！”
轻蔑又鄙薄。
“语筠，我们也回去？”白语筠身旁女生说道。
“嗯，好。”白语筠抬起脚，往教室方向走。
仅仅只走几步，她却忽然停下。
女生回过头，白语筠低着头，发丝垂落，挡住她脸。
这副模样实在奇怪，女生正想问她“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却见白语筠忽地蹲下身，捂住唇，肩膀颤抖——
哭了。
关于冯致事，被叫走问话是汤安妙，邱编情绪还未完全平复，丁健辉先通知家长将他接回家。
江知火和颜慕倒暂时没被叫走，关于这件事，他们其实还是算做局外人，真要问话，问顶多就是入侵学校内网事，不过今天闹这一通，学校估计也没空管他们两个，单单是汤安妙脖子上掐痕就够问一整天。
从隔离教室出来前，江知火把存储有冯致电脑文件u盘交给汤安妙，这些日子配合很默契，小姑娘很有大局观，不会多说不会多问，后面事江知火和颜慕不能再插手，u盘交给汤安妙这个当事人更能派上用场。
走到围墙处，江知火停下步伐。
这里是一中监控死角。
江知火抓住围墙栏杆，用力拉了拉，接着手臂用力，轻巧翻过围墙。
隔着栏杆，江知火对颜慕道：“我先走了，一会有排班，两小时后来找你。”
反正颜慕已经知道他在酒兼职事，没什么好瞒。
才刚说完，江知火忽觉头顶阳光被某片阴影挡住。
只见颜慕同样握住栏杆，踩在豁口处借力，毫不费力从墙上翻了下来。
江知火在原地怔了两秒：“朋友，你这么熟练？”
“墙不高。”颜慕摘下手套，丢进垃圾桶中。
江知火：“你也逃课？”
颜慕没有丝毫学神该有愧疚，安之若素道：“累，回去休息。”
折腾一天确实挺累，江知火不再问，“哦”了一声：“那你先回，我给语筠买杯奶茶去。”
听宗倍说刚刚白语筠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宗倍推测，估计是因为看到冯致被拖出去场景，女孩子心思敏感，被吓到了。
身为追求者江知火当时不在现场，没法安慰，事后好歹买点吃送过去宽慰宽慰。
颜慕却道：“我已经买了。”
江知火正思考该买哪家，随口回道：“买就买了，关我屁事。”
颜慕往前走，目不斜视：“帮你也给语筠送了。”
“……”江知火诧异，“不是？啊？这什么操作？”
颜慕没说话。
不一会儿，宗倍果然给江知火发来几条消息。
宗倍：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宗倍：好消息是你送奶茶收到了，校花看起来很开心！
宗倍：坏消息是学神也让人送来了！
江知火：“……”
江知火蹦到颜慕面前，拦住他路：“你不让我买我还能理解，情敌嘛，你帮我送是想干嘛？！你有什么目？”
颜慕垂下视线，没有回答，只道：“……你很烦。”
江知火：“烦，我当然烦，我烦死了，你头天认识我？”
颜慕静静看着他，眼眸漆黑如一滩静水。
江知火微怔。
——这个眼神，和在空教室中，颜慕交他那份调查报告时流露出眼神，一模一样。
片刻后，颜慕道：“是。”
江知火：“……”
眼神里意思很明显，江知火不想将话题拐到那个方向，主动让开路，两只手撑在后脑勺，“算了，买就买了，你别想我对你说谢谢。”
两人住在一起，都要回去，自然走同一条路，途中，江知火拐去便利店买了几包舒化奶。
结好账，发现颜慕竟在门口等他。
江知火问：“你不回去？”
颜慕说：“回。”
说是要回去，江知火故意七拐八绕了半天，颜慕居然还跟着，还端着一身“我就是在往住处走”泰然自若跟，最后江知火懒得再管他，不再绕路，径直走到小区附近公园。
仍是白天，气温炎热，公园里没什么人，江知火来到一棵树下，从包里取出一袋猫粮和塑料盆，倒好。
没过一会，不远处草丛微动，几颗毛茸茸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是一只母猫，还有一两个月大小奶猫，迈着小短腿往江知火方向飞奔而来。
母猫是只狸花猫，很瘦，在江知火脚边蹭了蹭，才带几只小猫开始吃盆里猫粮。
江知火蹲在一旁。
小猫吃得开心，他又将猫粮往里面加了点。
有只猫胃口小，估计是吃饱了，便来扒拉江知火裤腿，江知火盘腿坐在草坪上，又从包里拿出个猫玩具，陪小猫玩了会，回头，见颜慕还在身后，坐在身旁石阶上。
江知火崩溃道：“你不是累，要回去休息吗？一直跟着我干嘛？！”
小猫也软软酥酥对颜慕“喵”了一声。
有风吹过，树影摇曳，将朦胧日光切成碎片，洒落满地。
颜慕看向江知火，阳光沉进他平静却深邃眸子。
颜慕屈起一条腿，没接茬，只淡声说道：“最后几页性格侧写，我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