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到身边的苦难的时候有时候就不是能够无动于衷的。
可能无法帮助那千万里之外受苦受灾的一些人，但是身边路过一个残疾乞丐，还是能够买两个馒头送人的。
他和他家睿和一样，心肠还算好。
所以他并不想教一个被仇恨蒙蔽双眼，心里只有恨没有阳光的人。这样的人如果有一天真的向他的父亲讨回公道，那么，以后怎么办了？
身怀利器，想让他不伤人该有多难啊。
所以，即使他可怜，秦端也不会教他。
但是鱼渊，心有量尺，判分对错。是一个极好的孩子。
秦端拉着他回去的时候，赵睿和正在帮忙收拾一间客房，因为他们家平时没有客人来入住。交往的都是上京城里的人，大家往来，都是当天即止的。必然是要回去的。所以客房一直都是放了些随手可用的杂物。
不多。
但是还是要收拾收拾。
刘沉在下棋。自己跟自己下，下得慢慢悠悠的，一派的风流。
见到秦端拉着鱼渊回来，那叫一个眼睛一亮，却摆出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样子。
“呦呵，收徒了啊！现在老秦你都当师傅了啊！”
秦端道：“怎么？羡慕啊？”
“嗤！”
音落，一枚棋子突然激射向秦端的面容。秦端轻然抬手，双指夹住棋子，微微一笑。
刘沉一掌拍桌，黑白棋瞬间抛飞两丈悬浮在身边，一掌推出，全然朝秦端攻击而去。
可是棋子到秦端尺远距离蓦地僵在空中，而后纷然倒回。
刘沉翻手一拿棋盘，将棋子全都接住。落到桌上，人朝秦端攻伐过去。
秦端乐呵呵的跟他对战一局。
“看来你爹出关之后给你传功讲道了。”
“你这九品巅峰越发的凝厚了。”
“比起你来岂不是天壤之别？”
“分明我年纪比你还要大上好几岁。”
“我想跟你一战已经很久了，但是你一直避而不战。是不是看不起我？”
“今天别想逃了！”
“怎么敢看不起财神爷？我还想着多喝两壶宫廷美酒了！要是你一生气不给我带了怎么可好？”
“哪一天我打赢你了，给你拖一车来。管够！”
“那我现在认输？”
“哼！”
……
赵睿和抱着一床白茶色的床单被套站在房门前，看着秦端和刘沉你来我往的。虽然看不懂，但是总感觉秦端是在给刘沉喂招一样。
鱼渊站在树下，眼睛看着秦端和刘沉比斗，眼睛很亮。但是他见到赵睿和给他铺床，就走过去帮忙。赵睿和看到他这样乖巧，温和的笑起来。
鱼渊不知道赵睿和是秦端的夫君，但是，他觉得赵睿和这个普普通通的没有功夫的人，应该是秦端的家人。所以他对他很有尊敬。
师傅的家人，要好好对待。
而且，这个斯文温和的男子，真的好温柔啊。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暖心。
秦端跟刘沉来回打斗，越打越激烈，最后第一千招，秦端蓦地拽住刘沉手腕，刘沉飞扬半圈，抛飞落地，踉跄两步。
“下次再来。不打了！刚吃的饭全都消化了，半夜又饿。”
刘沉说道：“改天我跟上边说一说，你那年俸1000石粮食改成2000，不然我看你都不够吃的。”他瞥瞥那鱼渊。
秦端顿时厚脸皮的笑起来：“那怎么好意思？”
刘沉：“……”我看你就挺好意思的。“不要吗？那成吧，那我就不说了。”
秦端顿时一胳膊肘拐住他脖子，“要要要，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要？”刘沉差点被他别断过气去！
刘沉喝过酒，吃过饭，还见了秦端收徒弟。这会儿天上星子寥寥，月光熹微起来。赵睿和拿了五盏灯笼出来，挂在院子里的桌子边的树上，红光垂落下来，倒是很光亮。
秦端正在和刘沉下棋。
秦端不会下围棋，只会下五子棋。
偏偏刘沉还挺喜欢玩这个套路，和他你来我往跟孩子一样玩得欢乐。
而鱼渊规规矩矩的坐在赵睿和身边，赵睿和正在纳鞋底，偶尔听到秦端说：“嘿，你又输了”的话，就微微抬头的看看秦端，微笑不语。
鱼渊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宁静心。
他出生于鱼家，父亲是大宗师。在大徵，他的身份地位按道理应该和刘沉一样。
刘沉在上京城横着走，他按道理也能在大徵横着走。
但是恰恰相反。
鱼卉对他要求极为苛刻，从他能拿剑的时候起，他就没有哪一天能休息。即使高热发烧，即使大雪冰封天地，他必须在磨剑台上，挥剑！
不到极致不能休息。
可是……可是……
比起后面发生的事情，鱼渊心想，即使他因为在磨剑台上挥剑力竭而亡，他也觉得幸福。
只要他娘亲好好的，只要他牙牙学语的妹妹好好的……
在学剑的年岁里，哪怕他娘亲无时无刻的怪他！
怪他不争气！
练不好左手剑……
可是……他依旧很开心的呀，至少他有娘亲。
倘若能够重来，他曾想过，当初他初学练剑的时候，他就应该斩去右手。只有左手！这样大概就能练成左手剑了。只要能够挽回这一切。
他父亲天生的左撇子，而他是天生的右撇子，如何能练好了？如何能练到极致了？
鱼卉说他不配练他的左手剑，他要去找一个徒弟，找一个资质配得上他的左手剑的人。要斩他一条左手臂，不让他用自己的左手剑法，免得玷污他的剑法。
鱼渊只能在他下手之前，自断五指。
鱼卉放过了他。
鱼渊当日出了鱼剑山庄。跋涉三年，辗转至此。
今时今日坐在赵睿和身边，看秦端和刘沉下棋，看赵睿和针针仔细的纳鞋底……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岁月静好。
刘沉和秦端‘大杀’了四十多盘。
五子棋有时候也能下得旗鼓相当，占满了一整个棋盘。到终于连起五子，往往两人都是一惊一乍的哈哈大笑，言对方这下你输了吧！
收盘。
刘沉站起来伸个懒腰，说道：“睿和，老秦，天色不早了，我回去了。不然宫门关了，今晚我就得睡大街了！”
赵睿和给他提过来一包牛轧糖。刘沉笑着和他们告辞。骑马离开。
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秦端把门上拴，对鱼渊道：“去睡吧。一个人怕不怕黑？要是怕黑，我给捉点萤火虫放到纱袋里？”
鱼渊轻轻的摇摇头。
秦端顿时笑，然后拉住了赵睿和的手，“那我和你‘师娘’就去睡觉去了啊！有什么事我们就在你隔壁了！”
鱼渊缓缓的睁大眼睛。
赵睿和捏捏秦端手指，嗔怪他，两人并肩往房间去，边走，赵睿和边道：“在孩子面前说这些，你呀，不怕吓到他？”
“嘿嘿嘿，这有什么？你我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亲朋好友都是见证，他迟早要知道的啊。”
赵睿和和他低语叙叙，两人进了房门。
鱼渊看着房间里起了灯火，影子投射在门上。
他看到他师傅亲昵的亲一亲赵睿和，两人解了外袍之后，灯火又被吹灭了。
鱼渊站在院子里，有风萦袖。
此刻天高有月明，流萤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