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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十九抿唇,病气蒙住的眼缭火似的亮了亮,从善如流将包袱交给她,眼瞧着李十一要走,又低下头顿了顿双足,脚跟在石板地面上一下一下地轻蹭。

李十一狐疑地转身看她,听宋十九抽了抽失力的气管,哑着嗓子小声道:“好似有些烧,脚脖子没力气。”

涂老幺忙要上前背她,却被阿音拽住了衣角,眼神儿一瞟示意他拎拎清二人暧昧的氛围。

李十一的中指搭在棉布包袱上轻轻敲,宋十九瞧了一会子,朝她伸出手,却越过了凝脂一样的手指,只小小地抓着包袱的一角,道:“你牵着我,成不成?”

说话时手指头拉了两下布头,似一个微小的请求。

成成成,涂老幺心尖儿都颤了,胸腔里的小人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李十一只不温不火垂下眼帘,任由她拉着出了门。

冬日的阳光是最具欺骗性的东西,将一高一矮的李宋二人镀了一层金光,暖洋洋的光晕跳在宋十九卷翘的睫毛间,将她的眉眼也勾得金黄而温软,她懒懒地抻着骨头,将心跳同步伐对齐,又将自己的步伐同李十一的对齐。

涂老幺和阿音闲闲地跟在后头,听见恢复了几分精神的少女清甜地抛着问句。

“我没见过夏日,夏日的太阳同冬天一样么?”

“不一样。”

“咱们回去,小涂老幺会不会要落了地?”

“还早。”

“你喜欢不喜欢小娃娃,可想着生养一个?”

“不想。”

“那便好了,我也不想。”

“……”

“她撒什么疯了?”涂老幺眼瞅着小鹿变作了黄鹂,将平生未尽的话车轱辘一样倒来倒去。

宋十九却没工夫在意身后莽汉的想法,只在裤缝边捏了捏小拳头。

努力啊,她对自己说。

再小半个月,四人才回了四九城,涂老幺抖着散了架的骨头,似一只被抽了脊椎的游魂,直至进了李十一的四合院儿,才将沙皮犬一样皱着的脸皮放开,余出了些似箭的归心来。

进了大门,扫洒婆子忙要领他去瞧涂嫂子,他却生出了些无端端的矫情来,只立定站稳了,又抹了一把泛着油光的头发,问李十一:“怎么样,体面不体面?”

阿音冷哼一声:“你同‘体面’就不是一个祖宗,甭攀亲戚了。”

李十一不大想说话,打量了这四合院一眼,墨顶白墙不染纤尘,被涂嫂子收拾得敞亮又干净,光柱悬浮着笼住天井,天井旁移了一株寒梅,颤颤巍巍地开着花儿,请来的陈妈含着利索的笑,笑里有浆洗衣裳的皂角味儿,一切都亲近得恰到好处,似极了一个暖意融融的家。

陈妈打了个招呼,见涂嫂子扶着腰杆自东院儿里出来,她胖了一圈儿,衬得孕味十足的脸上多了几分喜庆,肚子又凸出来了些,令她的行动有些吃力,她一身家常的暗红色袄子,手上还沾着未揩干的水,见着李十一,很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晓得该喊什么,只不大声地唤了一句:“姑娘。”

涂老幺见她甚是局促,脚指头还顶了顶软趴趴的布鞋,便伸手在自己同李十一之间来回绕了几圈,大嗓道:“客气什么,自家兄弟。”

兄弟?阿音同宋十九齐刷刷看向他,连李十一也抬了抬眉头。

涂老幺小心地撤了言语,不大肯定地更正:“姐妹?”

这声姐妹令他牙花子有些酸,膝盖骨都扭捏了起来。李十一将嘴角一翘,涂嫂子也乐了,倒歪打正着地驱了些尴尬,她对着李十一几个笑道:“可吃过饭了?刚擀了面熬了酱,若不嫌弃,我做炸酱面吃。”

宋十九点头如捣蒜,李十一看她一眼,将牵着她的包袱收了收,随涂嫂子进了东院儿。

东院儿同前庭又是不同,半点不似深宅大户的宅子,反倒似一方搁错了地方的农家院落。半月门里架起了竹竿,晾了一排颜色不一的衣裳,衣裳下面几个歪歪斜斜的水桶,葫芦瓢荡在里头。另一边的花圃里种了菜,上方支起葡萄架,缠了好些藤蔓,还未结果,不晓得是什么。正中央一张木桌子,仿佛是自旧居里搬过来的。涂嫂子见李十一打量的眼色,惴惴不安地望了涂老幺一眼,自个儿闲不下来,素日里就爱做农活,可到底是人家的宅子,偏偏李十一又是一副喜怒难窥的模样,令她紧张得吐不出几个字儿。

“在外头吃么?”涂嫂子无意识地以袖口蹭了蹭桌面。

“也好。”李十一道。

涂老幺安抚性地拍了拍涂嫂子的背,同她一起去将炸酱面端出来。外滑里韧的白面条裹上咸香浓郁的黑豆酱,再伴着爽口的萝卜丝儿同黄瓜条,又是清爽又是饱腹,涂老幺食指大动,一口一口往里塞,鼓鼓囊囊没空说话。涂嫂子见李十一虽不爱说话,却也吃得香,便放下心来,也抽空问了问几人的见闻。

宋十九虽馋虫应声,身子却没大好,用了小半碗便怏怏地枕在桌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闲话。

正阖了眼皮要闭目养神,听涂嫂子道:“险些忘了。”

“怎么?”李十一将视线从宋十九面上收回来。

涂嫂子又替涂老幺拌了一碗面:“你们刚走不久,便有个姑娘上了门,问做什么也不说,三五天便来一趟,只问你回来没有。”

这个“你”字她对准了李十一,李十一略略沉吟,问她:“可知她姓甚名谁?”

“我问了。”涂嫂子将碗搁到涂老幺面前,“说是姓阎,叫做浮提。”

名字怪得很,李十一疑窦丛生,不自觉地重复一遍。

阎浮提。

第28章几时逢故人(三)

既归了家,便是一日三餐热炕头,几人好容易散了紧绷的弦,倒是过了一两月的安生日子,宋十九同李十一住在一个院落里,每日晨起李十一开门,总能见她将打满的水桶搁下,袖口挽得高高的,抬着莹白的小臂擦擦脸上的薄汗,笑吟吟问早。晚间李十一翻书,她又隔三差五呈上新学的糕点,等李十一尝了一两个,她也不走,只见缝插针地替她裁纸洗笔。

阳光好的时候,她去市集淘了种子,将满园的花圃都播了种,说等夏日一到必定蓊蓊郁郁,满室盈香。

天儿暗的时候,她搭了凳子拎着浆糊,说李十一的窗纸不透亮,要新糊薄些的蝉翼纱,省得瞧一日书眼睛疼。

三人看顾长大的宋十九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姑娘,习得了阿音的察言观色,李十一的不疾不徐,涂老幺的厚脸皮,还同涂嫂子似的闲不住,殷勤得似被抽了鞭子的陀螺。

李十一起初有些不习惯,天长日久的,便也任由她去了。

待得开了春,渐渐有些暖和的样子了,涂嫂子口中的阎浮提才有了动静,这一回她却未登门造访,仿佛笃定了李十一归了家,只差了小厮呈上一封颇有样子的名帖,说请她去宅子里叙一叙。

阿音正坐在四角桌的正南方搓着哗啦啦的骨牌,扔了一个二饼到涂老幺那头,笑道:“竟是个场面人。”

涂老幺对着宋十九努努嘴,示意不大熟练的她赶紧摸牌,又递了一杯热茶给下手的媳妇,这才得空问李十一:“怎么样,去是不去?”

“那名帖,你细瞧瞧?”阿音手一拨碰一对五万,“纯金镂的封皮儿。”

“大人物。”涂老幺瞄一眼,点头应和。

李十一懒得瞧他两个说相声般一唱一和,将名帖捏在手里往外走,经过牌桌子时,在笨手笨脚的宋十九后头停了停步子,长指一探替她扔了一个八饼出去,食指在牌面的缝隙里蜻蜓点水般提点了三两下,道:“胡这个,这个,同这个,记住了。”

语毕她收回手,面皮上仍旧没什么表情,转头迈步出了门。

她袖口的香气还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脸颊边,宋十九怔怔望着她的背影,听见阿音忍不住暗骂一句:“她大爷,绝了老娘的八饼。”

涂老幺幸灾乐祸地晃了晃脑袋,舒坦地将背靠在椅子上,嘴里念念有词眯眼摸牌。

第二日几人起了个大早,吃了早饭便往阎浮提的宅子里去,涂老幺翻出了最崭新的一身儿素袍子,还央着阿音给他的头发打了些刨花水,颅顶堆得高高的,瞧上去有些先生的样子,他行在前头,穿过旧时游荡的胡同,竟没几人认出他来,他颇有些得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涂老幺跟着十一姐学手艺,也是很有些改头换面的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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