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入腊月,寒天日凛,万物枯黄,山河一色。
易轮奂在大殿中细细批阅着奏折,突然翻到沈良辰从沙场送来的战报,愣了一下,缓缓道:“良辰行事,一向稳妥。”
梅容从一旁奉着山栀子茶前来,易轮奂抬眼,示意大殿中其余的仆从都下去,然后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沉声道:“楚明鸿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自从嫁女未成,动作明显小了许多。”
“看来他是真的疼爱这女儿。”易轮奂将茶盏放下,执起朱笔批阅一份奏折,“可是朕等不得多久了。他不反,朕也得逼着他反。”
梅容颔首:“是,请陛下放心,梅容定会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易轮奂轻巧挑眉,又道:“倒也不用太过着急,以致咱们自己先乱了阵脚,等来年开春再徐徐图之吧。”
“奴婢遵旨。还有一事,月充媛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了。”
“外面天寒地冻,唤她进来吧,以免冻坏了身子。”
“是。”梅容应着,即转身向外走,出了大殿便看到卫娉婷手捧暖炉站在风雪中,有些微微冻红的鼻尖娇娇翘着,骄傲而妩媚。梅容规矩而干净地行了一个礼,道:“皇上请娘娘进去。”
“嗯,有劳了。”卫娉婷看似对梅容谦和一笑,实则将脸高高扬起,有几分不屑地斜睨了她一眼,心道一个小小的婢子,何以得到皇上如此信任。卫娉婷虽明面上不说,但是暗地里却着实有几分嫉妒。
梅容显然是能感受到卫娉婷对自己的敌意的,但她只是轻轻扬了一下嘴角,眼中尽是凉薄不屑。
梅容与梅妆虽是双生子,为易轮奂麾下梅家军的主心骨,但她却与自己的妹妹不同。
梅妆自小便多情,虽历十数年残酷训练,但仍存浅浅心意于心底。而梅容却自小就薄情,恪守梅家家训,活得酷似一个无心之人。
卫娉婷细腰轻摇,袅娜地走进大殿,规整地向易轮奂跪下行礼:“臣妾参见陛下。”声音依旧是沙哑却妩媚,似露水于青叶欲滴,摇曳心房。
“爱妃平身吧。”易轮奂对她淡淡一笑,梨涡轻漾,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卫娉婷闻声回应起身,然后走到易轮奂身边,一双好看的素手轻轻为易轮奂研着墨。易轮奂顿了顿,没有停下批阅,只是微皱眉头问道:“何事劳烦爱妃日日来找朕。”
卫娉婷闻言一愣,放下手中的研石,娇滴滴地上前想拉住易轮奂的袖子,却被易轮奂轻巧的躲开,她只好尴尬地收回手去,干干地说:“臣妾思君日切,前来看望陛下也是不准的吗。”
“自然是准。”易轮奂长吸一口气,努力压制自己心头的烦躁,“只是朕公务繁忙,等朕得空,定会去看望你的。爱妃无事便先退下吧。”
卫娉婷抿了抿嘴,不情不愿地请安然后走出了大殿。一旁的婢女珩琥急忙迎上去搀扶卫娉婷并为她打伞,待走离了乾坤殿到宫路上,却被她狠狠甩在地上,尖声道:“没用的东西,除了日日唯唯诺诺还会干什么!”
一旁另一个小宫女垂倾急忙上前将掉在地上的伞捡起,拂落伞上的雪后继续为卫娉婷遮雪。珩琥被吓得急忙跪下,连声道:“充媛哥娘娘恕罪,充媛娘娘恕罪!”
珩琥是入宫以来才跟随着卫娉婷的那一批婢女。一开始这位充媛娘娘对她们还算和善,可是自从卫娉婷侍宠了几次之后,脾气就开始莫名地变差,对她们这些婢女稍有不爽之处便非打即骂,搞得她身边的婢女们一个个人心惶惶。生怕哪日惹了这位独宠后宫的娘娘生气,便是死也无人收尸。
而垂倾是卫娉婷从府里带来的陪嫁丫鬟,据说从小便陪在她身边。因此即使卫娉婷再刻薄狠毒,对垂倾也总是有几分不同。搞得那些婢女纷纷想去和垂倾打好关系,想着可以因此少受些皮肉之苦。
“跪在这里,没有本宫准许,不许起来。”卫娉婷嫌恶地看了珩琥一眼,然后气冲冲地回到了自己的钟毓宫,将能砸的东西悉数砸了个遍。看着卫娉婷发了疯般砸屋里的东西。垂倾急忙将房门关上以防被旁人看见,眼见卫娉婷就要将一个精雕青瓷瓶摔碎,她急忙上前拦住,急声劝解道:“娘娘!娘娘!这可是皇上赏赐的东西!万万不可摔坏啊!”
卫娉婷愤怒而不甘的心情这才因惊吓而有所缓和,她将手中的青瓷放在原地,原本剧烈起伏的胸脯慢慢平缓下来。她坐在自己的软榻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凭什么!本宫这般出身、容貌已是天下无二,凭什么他还是这般对我!表面荣宠,夜夜流连我房中,好像将全天下最好的都给了我,实则,实则……”
实则却从未真正宠幸过我……
想到羞耻处,卫娉婷紧紧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嵌入肉中,鲜血汩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