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圣驾还朝。自烜赫门至丰华长街,文武百官均列道叩拜迎驾。
圣上携锦修仪回朝的事一下便炸响在凤昭的街头巷尾。人人均以得见苏锦相貌为荣,而津津乐道。坊间皆传那苏锦貌似天仙,实乃天人之姿,凡人所不能及,与皇帝更是天上一对,神仙眷侣。
而后宫中人则均是早已急不可耐,在楚长亭刚刚在元宸宫安顿好便大包小包的赶着去送礼,却均被掌事公公宋如海拦在了门外。
传闻中颇得圣宠的锦修仪入宫来却谁也不见,且皇上也一次都没有去探望过。流言一下四起,原先那些想着巴结的,此时都退避三舍。
这日,易轮奂正在御书房内读书,康玖和端着刚刚沏好的望山云雾茶走进去,立侍左右,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恕老奴多嘴。近日后宫中流言纷起,皆说那锦修仪娘娘并非是陛下心仪,而是那苏家主动送入宫的,还说锦修仪娘娘一直闭门不出是容貌丑陋,根本不像传言中那般惊为天人......”
“这些流言,出自何处?”易轮奂仍是低头看书,不曾抬头。
“这...老奴不知。”
“你知。”易轮奂将书合上,淡淡瞥了一眼低着头满头细汗的康玖和。
“这......”康玖和不知道易轮奂又打的什么算盘,不敢轻易应答。
“你说就是了,朕又不会怪罪你。”易轮奂浅浅一笑,将书扔在一旁,然后端起茶轻轻呷了一口。
“老奴斗胆...这消息是从皇上这传出去的。”康玖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这皇帝不知为何,十日前便突然冷落了锦修仪,还将她独自置于一马车之中,只允许雁尔一人贴身照料,连韩窈姒都不让近身。回宫后更是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还将她秘密禁足于元宸宫,此般种种与之前梁南对她的万般宠爱截然不同,让康玖和实在摸不着头脑。
“你倒是机灵。”易轮奂冷笑了一声,接着道,“可你又没全猜对。”
“老奴愚钝。”康玖和又将腰弯了一弯。
“有些话是从别的宫里传出来的。管不住自己的嘴,今后就不必说话了。”易轮奂将茶杯重重掷于案上,眼神阴鸷冰冷。
“奴才知道了。”康玖和会意地退了出去。
康玖和走后没多久,梅妆便进来,低头在易轮奂身边耳语。
“查出来是谁做的了吗?”易轮奂皱眉,声音带着抑制的怒气。
“还没有,属下准备着暗自搜查各宫香料记录和元宸宫修葺期间来往人员名录,进行一一对比,看是否有可疑人选。”梅妆答道,声音漠然而冰冷。
“十日之内,给朕答复。”易轮奂起身向外快步行走,狭长的凤目里怒火恣虐。
“去元宸宫。”
回宫半月有余,皇帝才终于去元宸宫探望新封的锦修仪。这个消息一出,六宫立刻便不得安宁,各宫小主均等着从元宸宫传来的消息,想知道皇帝和锦修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卫娉婷本来好好地仰躺在软榻上吃葡萄,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坐了起来着人去元宸宫外打探消息。吴媛秋也甚是好奇地站在窗边望着元宸宫的方向,期待着接下来会发生的故事。
而此时元宸宫内,楚长亭缩在椅子上,面色苍白,长发肆意散落,显得有几分狼狈。
“朕来了,你也不打扮一下?”易轮奂望着楚长亭落魄的样子,深深锁眉。
“皇上不是极厌恶臣妾吗。既如此,臣妾又何必做这徒劳之功。”楚长亭自嘲地笑了笑,眼角泛起泪花。
“大胆!”易轮奂声音一下抬高,惊得一旁的雁尔急忙跪在了地上,“纵使你得了失忆症,也不是对朕如此放肆的借口!”
见易轮奂发怒,楚长亭也跪到了地上,泪水簌簌滑落。
“怎么,陛下对臣妾的羞辱还不够吗?给臣妾封宫中最高的位份,却从不愿多看臣妾一眼;为臣妾修建最豪华的宫殿,却又从不愿来此驻足片刻。如今阖宫里皆知我是被家兄强塞进宫中的,陛下不喜我,却又不得不在明面上对着我好,让我成为众矢之的,可怜又可笑。”
“苏锦,你不要以为苏家势大,朕就不敢动你。”易轮奂望着满脸泪痕的楚长亭,眼眸隐着怜惜,声音却冰冷而坚硬。
“陛下!陛下!请陛下看在娘娘得了失忆症的份上,原谅娘娘这一次吧皇上!娘娘她也是心里有陛下,才会对此事介怀的啊陛下!”眼瞧着易轮奂生了气,雁尔忍不住磕头求情。
易轮奂皱眉冷目望她,道:“出去。”
“陛下!”雁尔是真的担心楚长亭会被易轮奂严惩,心中既担忧又害怕,此刻更是一步都不愿离开楚长亭身边。
“你若是不出去,便只会给你主子带来更多的灾祸。”易轮奂心中明了她是真心护主,可仍是冷冷望着她。
听此一言,雁尔只得不情不愿地哭啼着离开。一时间偌大的宫殿便只剩下了易轮奂和楚长亭二人。
“臣妾忘了所有,只知臣妾是苏家的女儿。”楚长亭怆然一笑,声音惨淡,“如此,臣妾又岂敢恃母家的地位而骄。”
易轮奂走到楚长亭面前,然后蹲下身子,伸手捏住楚长亭纤弱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轻轻开口:“你在宫里过得很好,也深得朕的宠爱。这些话,会一字不漏地到你哥哥的耳朵里。”
楚长亭不住地落泪。
“苏氏,口出妄言,藐视君上,着,削去修仪位份,降为采女。打入冷宫,非诏,永不得出。”
“陛下先前是有多厌恶我,才要这么折磨我?”楚长亭努力扯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嘴唇不住地颤抖,气息越来越虚弱。
“你自己去冷宫里想吧。”易轮奂松开楚长亭的下巴,拂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