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明打开车门,将姚知月横抱起来,冷峻的脸上蒙着一层浓重的寒意。怀里的姚知月醉得不省人事,整张脸连着脖颈一片通红。
他把姚知月抱回卧室的床上,刚放下她就吐得七晕八素的,来不及哼唧一声,又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陈逸明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姚知月留下的呕吐物,脸色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的目光促然瞥到她连衣裙上的脏渍,犹豫了一会儿,笨手笨脚地把她的连衣裙褪去,又快速给她穿上自己的衬衫。
终于把姚知月安置妥当后,还来不及歇一口气,只听姚知月迷迷糊糊地嘟囔道:“水,我要喝水啊。”
陈逸明不易觉察地叹息了一声,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温水走回卧室,轻柔地把她半扶起来,小心翼翼地给她喂了水,而后替她盖上毯子,这才略显疲倦地站在床头,静默地看着姚知月的睡颜。
把她灌醉成这样,那群人必然不安好心。陈逸明胸腔的怒火又开始重燃,好在那个季羽及时通知他,他要是再晚去一会儿,只怕吴昊已经对她下手了。
听着姚知月发出沉酣均匀的呼吸声,陈逸明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下来。他俯下身,修长的手指抚触着姚知月微蹙的秀眉,眼中浮现出怜惜之意。
这张熟悉温暖的脸这三年多一直出现在他的睡梦中,很多次他醒来都觉得心里空荡荡地痛,有时候很是恼怒,为什么梦不停留得长久一点。
陈逸明的唇在姚知月的额头间轻轻落下,而后起身离开卧室,走到客厅的沙发上躺着。他双手枕在头上,耳边回响起电话里季羽的声音,“如果你不想深爱你的女人为你出事,就马上过来。”
三年前,他在墨尔本陪她的那段日子,有次夜里,她在睡梦中哭得很是悲痛,嘴里不停地说着话,“妈,对不起,我不该跟他在一起的。”
他静默地听了半天,一颗心又痛又寒,才知道原来和他在一起,她的内心是如此痛苦。那条坎,别说是她了,连他自己也过不去,每时每刻总是被愧疚感折磨着。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说什么也不会放弃她!陈逸明任由思绪飘然,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第二天,晨光透过玻璃照射在姚知月的脸上,她的眼皮微微颤动,顿觉头痛欲裂,忍不住用手捶打着脑门。
姚知月心里纳闷,昨晚自己睡前又忘记拉上窗帘了吧。她挣扎着睁开眼,然而映入她眼帘的一切是陌生的,这根本不是她的卧室啊。
她的脑袋片刻的短路后,渐渐回想起来,昨晚她是在酒店的包厢里跟吴昊他们喝酒的,她记得她喝了不少白酒,这会儿酒精留下的后遗症还十分强烈啊。
姚知月的脑袋轰然炸开,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掀开毯子,看到自己身上的连衣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一件男士衬衫。
“啊……”
陈逸明被一阵惊恐的尖叫声惊醒,意识到这是姚知月的叫声,他登时清醒过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卧室门外,欲要推门而入。双手触碰到门把的时候,促然停顿,扣了两下房门,担忧道:“怎么了?”
在听到这道萦绕在脑海里许久的熟悉的声音时,姚知月的心渐渐落回去,她暗自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昨晚在她倒下去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陈逸明的脸。
“没、没事。”姚知月慌忙整理了下长发,光着脚去开门,在看到陈逸明那敞开的黑色衬衫里裸露出的健硕胸膛,只觉得脸颊连着耳根子瞬间一片滚烫。三年多不见,为什么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会怦然心动?
陈逸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姚知月的光脚上,眉宇微皱,冷然道:“天凉,快去穿鞋。”
再看他的衬衫套在她瘦俏的身体上,刚好到她的大腿上,那纤细雪白的双腿就这样呈现在他面前。
陈逸明只觉得体内一阵灼热,疾速转移开目光,“我去看看你的裙子干了吗?”
看着陈逸明害羞的样子,姚知月嘴角溢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突然有了戏弄的小心思。等陈逸明把她的连衣裙拿过来的时候,姚知月佯装生气,质问道:“昨晚是你给我换衣服的吗?”
陈逸明目光微微闪烁,歉然道:“抱歉,你当时吐了,我就……”
“抱歉?反正我的身体你又不是第一次触碰。”
陈逸明见姚知月说得轻松,似乎已然不在意过往的那段感情,心里蓦然一沉,眼底的落寞若隐若现,瞬间缄口不语。
姚知月见陈逸明不说话,顿觉一阵尴尬,借口换衣服关上了门,心里亦是一阵落寞。到头来,还是她自作多情,人家根本不当一回事,波澜不惊不以为然的样子。
等她换上自己的裙子走出卧室的时候,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老房子,面积不大,只有一室一厅,心里顿觉一阵心疼。想当初,陈逸明住的别墅是何等华丽宽敞,现如今蜗居在此,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不等姚知月开口,陈逸明已然从她的表情和眼神里看到了同情,寒意瞬间爬上他的眉宇,周身散发出低沉的气压,冷然道:“你既然醒了就走吧。”
姚知月愣然,错愕地看着陈逸明,想起严哲宇说过他对她的情意,登时觉得惘然,不辩现实和梦幻,喃喃低语道:“你、你就这么讨厌我?”
“没有。”陈逸明双手插兜,深深地看了一眼姚知月,而后转移开目光,淡淡地提醒道:“吴昊不是什么好人,你以后少和他往来,这种人生意上不往来也罢。”
姚知月心里一阵钝痛,为什么她还是不学好呢?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就算没有章若伊,她和他也是不可能的。
姚知月心里的伤转化成愤怒,但见她硬生生地把眼泪憋回去,冷嘲热讽道:“他是不是好人不用你告诉我,我跟谁往来也不用你管,你先把自己的事管好吧。”
姚知月这些话化成一把把匕首,直刺陈逸明的心口,他的愤怒弹指间化成了无力,只听他平静地说道:“好。”
陈逸明这一声不痛不痒的好也将姚知月的恚怒化为悲伤,继而心中的绝望、痛苦和难过一齐上涌,最终又凝聚成了沉沉的悲愤,“陈逸明,你就是个混蛋!我恨你!”
说完这句话,姚知月撞开陈逸明的肩膀,头也不回地离开。直到走出整栋楼房,她的眼泪才肆无忌惮地滑落下来,胡乱地抹了一把,却是越擦越多。
她放下自尊跟吴昊那个混蛋赔笑是为了什么?她明明现在可以高枕无忧,一心一意地把全部心思放在自己的事业上,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
“姚知月,你真是个傻瓜,蠢货。以为你是丑小鸭变天鹅了就能被他看在眼里吗?哪怕人家现在暂落虎口,你在他眼里都是一文不值的。”
陈逸明站在窗口,看着姚知月气冲冲离开的背影,见她似乎在擦眼泪的样子,心口蓦然钝痛,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中。
他现在这个处境,能给得了她幸福吗?她要是和他在一起,不就是往火坑里跳吗?他太清楚了,姚知月这一路上能走到今天是多么不容易,他又怎么忍心把她从山顶上再拉下来?
姚知月一连几天情绪都很低落,午休时,她来到常来的一家餐厅吃饭。才吃两口就没胃口了,正要离开的时候,一道身影出现在她身边,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可以坐这里吗?”
姚知月点头,反正她也要离开了。然而,当那人坐下来时,姚知月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只觉得这人看过去有点眼熟,但是却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
“看来姚总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姚知月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那天跟吴昊一起出现的那个人吗?叫季什么来着。实在想不起对方的名字,姚知月讪笑一声,尴尬道:“抱歉,我想起来了,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名字。”
“季羽。”
“哦,对。季总,你怎么会来这里吃饭?”
季羽吃了一口后,随和地应道:“今天来这里见个客户,刚好到了午饭时间点,就随便找了家餐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姚总。”
姚知月浅浅一笑,心不在焉道:“我的公司就在这附近。”
季羽将筷子放下,看着姚知月,犹豫了一会儿,神情看上去磊落又自然,说道:“听说姚总毕业于墨尔本大学,还在墨尔本知名机构里任职过,是个高深的心理咨询师。”
姚知月微微愣怔,看了眼季羽,眼里浮现出一抹警惕之色,冷嘲道:“没想到季总竟然打听得这么清楚,看来还真是我的荣幸啊。”
对于姚知月的讽刺,季羽不以为意,淡然一笑,并未过多解释,款款而语,“我有个朋友最近在找心理咨询师,不过帮他关注一下而已,到时候可能会需要你的帮助。”
“知心咨询室。”姚知月起身站了起来,淡然道:“我已经吃好了,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