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河水涌动
迎亲队伍中，柳翠红从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走上前去，定定地站在漳河岸边。
众人目光一下子从花轿转移到她身上。
作为替河伯说亲的神媒，柳翠红脸上画着极尽浮夸的桃粉色妆容。
这种妆通常只在戏班子表演时才会出现。
因今日乃是庆典，阵势极大，所以她便化了戏妆来压阵。
此妆在她脸上倒是十分合适。
那细细的眉，粉粉的面，尽情彰显着女子柔美。
再加上柳翠红身形曼妙，搭配起来更是风韵十足。
不少村汉嘿嘿笑着，眼神在其纤纤细腰上流转。
“仙姑奶奶！”
柳翠红刚一亮相，就有人欢呼。
紧接着，又有不少青年壮汉走到其身后压阵。
可见她现下是春风得意，风光无限。
“……今日还是按照惯例，我和弟子亲自登船，护送新娘前往仙府。”
“只不过在登船之前，小女子还有一番话，想说给各位父老乡亲听。”
柳翠红出声，周围很快安静下来。
她的声音很柔，甚至有些娇滴滴的，不过却一点不会让人轻视。
刘老五一家三口隐入人群，静悄悄看着她。
蛇同样在默默等待时机。
“一年前我被洪水卷走，阴差阳错卷进神仙洞府，见到了河伯老爷。这才侥幸死里逃生，带出河伯口谕，为大家平息水患。”
“想当初，我道漳河上下水患不止，其根本原因还是河伯发怒。需得选出妙龄少女给河伯娶妻，再送些珍宝佳肴，才能止水患。”
柳翠红眉目间带上委屈神色：
“当时有人啐我，说我蛇蝎心肠，不干好事！还是几位村正替我主持大局，出钱办了一场娶亲典礼，这才还我清白。”
“须知小女子本无大志，只是见水患四起，乡亲们生活艰难。这才壮着胆子，传达河伯老爷心意。”
“如今治好水患，眼瞅着家家户户日子是越过越好，小女子本应开心。”
“可我心里呀，有一委屈，实在是不吐不快！”
“想必各位哥哥姐姐都清楚，去年冬天，流言纷飞。有人编造故事暗讽我替河伯老爷说亲，是为了收敛财物，搜刮民脂民膏。”
“天可怜见，我一个弱女子，要那些黄白之物干什么？大家那么多双眼睛亲眼看到，一箱箱财物全都沉进河里，献给了河伯老爷。”
“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还能自己下河去捞不成？”
说到这里，柳翠红拿出帕子擦拭眼角，模样极其惹人怜爱。
人群顿时激愤，村汉们拍着胸脯，表示他们从未相信过那些胡话。
甚至有人大声叫嚷，声称要将那些传流言的人抓起来拷打。
周围乱糟糟一片，有人兴奋，有人惊惧，有人撇清关系。
蛇冷眼看了一会儿，暗中传音，令二丫趁乱将其送到河边。
它悄然游至船底。
水面上阵阵波纹很快消隐。
“好了好了。各位好哥哥好姐姐，小女子知道你们心里为我着想便已足够。可莫要再去做那些伤人害人之事。”
柳翠红破涕为笑：
“我只希望往后啊，我再去帮大家办事时，再不要有人冤枉我，拿扫帚轰我出门。”
“要知道去年冬天若不是顾家小妹主动站出来，咱们恐怕又要遭水灾了！”
此话一出，人群之中立刻附和连连。
当然，除了这些附和之辈，也有些脑子清醒的。
只不过他们都是心中发冷，暗道柳翠红这婆娘好生歹毒。
这女人今日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演上一出，以后再去哪家讨姑娘，谁敢不从？
再要不从，便是与四里八村作对，要害大家。
现下便是如此。
柳翠红只是委屈巴巴瞅刘老五一眼，便有人阴阳怪气，上蹿下跳。
若不是刘老五身强力壮，前些日子还用木棒立过威，这些人怕是要将刘老五一家捆到柳翠红面前问罪。
尽管没有做到这个地步，大家的胆子也比从前大了许多。
甚至有人当面说着闲话，对刘老五一家上下打量，目光不善。
可以说，只等一个契机，他们便会动手。
见此情况，二丫心知不妙。
她朝自家爹娘使了个眼色，一家三口装作狼狈离开。
柳翠红状若不经意撇了三人一眼，露出得意之色。
她并未发现，在她即将登上的小船边上，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蛇默默潜伏在船边，尽量降低自身存在感。
此时的它，并未动用本体，也没有以赤练之身在外行动。
现在的它是一条灰色水蛇，遁入水中之后，非常不起眼，难以被人察觉。
虽然所有蛇类都是水陆两栖，可以在水中自由行动。
但赤练终究是陆地蛇，在水中不及水蛇灵巧。
更何况赤练颜色鲜艳，不便潜伏之用。
如此考虑，蛇便为自己精心挑选了一副躯体。
这次的身体比之前更小，只有常人大拇指粗细，身长也不足半米。
在水蛇中，它还算是幼蛇。
如此一来，它的力量和攻击性自然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但与此同时，隐蔽性极大提高。
蛇此次行动只为刺探，连真身都未动用。
自然是越不起眼越好。
蛇很谨慎，自始至终都没有引起柳翠红的注意。
除了刘老五一家，无人知晓它的存在。
河伯更是从来都不知道，祂已被蛇暗中盯上。
河水悠悠，花舟浮沉，来回激荡出银白色水花。
不知过了多久，蛇突然感觉花舟猛然往下一压，水波顿时荡漾开来。
它知道，是新娘上船了。
“……红姐姐，仙府果真像你说的那样？”
“到了你就知道了。”
“……”
蛇听到新娘忐忑的声音。
柳翠红似乎懒得理她，语气中带着糊弄之意。
得了冷遇，新娘便安静下来，不再说话。
“……不是说好了午时出发吗？怎么还不见动静？亏得老娘兢兢业业替祂办事，祂倒好，一次也不守时。”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让老娘的脸往哪搁？”
“嘿嘿。说不定祂根本就分不清时辰。”
“那倒也是……”
蛇又听到柳翠红与其弟子交谈。
“畜牲就是畜牲。”
柳翠红一边对着河岸笑着招手，一边咒骂出声。
而在此时，蛇感受到原本平静的河水突然流速加快。
只是眨眼的功夫，河水便席卷花舟与木箱，向着前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