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的雨飘摇,屋内冷白色的灯光晃眼,里外动静两相映衬,既嘈杂纷乱,又压抑沉重。滴答—-滴答
打在窗上的雨点声不绝,细密的水凝集成珠,顺着光溜的玻璃界面向下落,倏地蜿蜒出一条条湿冷的滑痕。
二人四目对视,皆都讶然。
乔言没料到小房间里会是这般光景,想当然以为对方应该还像先前那样正在擦水,因此动闯入,连门都不敲一下。
周希云也不知道乔言会这么莽撞地突然返回,所以一开始就未曾有所防备。
淋过水的白色衬衣布料半诱不透,服帖地黏查在皮肤上,虽然勉强遮住了颈肩和身前的部分地方,但还是掩盖不了湿透衣服下的曼妙曲线,站在远处仍旧能窥见一二。
周希云很瘦,尤其是腰肢那一截,又窄又细,盈盈不足一握。她平坦的小腹被水沾湿了,整个人紧绷时,上面的马甲线便隐隐显出,结实而性感有力,线条十分健康漂亮。
这人的双腿亦笔直有型,不是那种纯靠节食才能俄出来的柔弱无力筷子腿,而是极其有美感的匀称修长,能看出有定期训练的痕迹,与腰身那一段结合,更是比例完美。
乔言脑子里的弦断掉了,迟迟续接不上。完全不能思考,如同生锈的机器无法运转。
许久,她终于搞清楚了状况,迟缓的眨眨眼,随后啪地反手关上门,生怕楼下的姥姥上来,担心会被撞见这一幕。
还算有良心,起码知道补救一下子。
乔言这时还不忘自己是过来干嘛的,吊线木偶似的地走上前两步,放下衣物,呆板张张嘴,讷讷道∶刚刚没拿上,给你。
周希云半合眼皮,低垂眸光。
乔言硬逼着自己扭过头,尽力不去注意面前的人。
周希云目光微黯,紧了紧手,沉声说∶出去。
乔言立时没底气地澄清∶我没看你…什么都没看见,没乱瞅。
不解释还好,一开口就颇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了,明摆着讲假话忽悠人。
此时又不能把她怎么着,更不可以闹出太大的响动,周希云脸色僵了僵,神情有些难以言喻。
乔言一直埋着头,往后退了半米距离,坚决厚脸皮不承认,把装死的选择贯彻到底。才在外面淋了雨,我眼睛里进水了,什么都瞧不清楚,现在都还是花的,看东西有虚影。就算站近处也一样,只能瞅见你在哪儿,别的就没了。真的。我发誓。绝对没看。
边说,乔言边后退,直至抵到门边了,她才抓住把手,不迭解释;我只是来送东西的,马上就走。
语罢,小心地拉开门的一条缝,艰难地侧侧身子,垂眉低眼地从缝里挤出去,生硬地再道∶你慢慢弄,我不打扰了…….
砰的一下,麻利用力一拉,随即就闪没影儿。心虚得不行,溜得飞快,身后有鬼撵般。
周希云驻足原地,细长的手还用劲抓着衬衣,指节都略微发白了。
少了一个人,小房间里瞬间变了个样,但方才的感受一时半会儿压不下去。周希云隐忍抿着唇,情绪不明,可过了一会儿还是拿起床上的贴身衣物,走过去把门反锁了再换上。
小房间里有一面全身镜,斜立在衣柜旁边。
走过那里时,周希云从镜中瞥见了自己,她停下了片刻,这才放松警惕拿开遮挡的衬衣。稀薄的光在她周身镀了层柔和,使之看起来没那么疏离冷淡了,温情了许多。
另一个屋子内,乔言懊悔不已,脸上的绯红很久都消散不了。她在周希云面前时挺能扯淡,转出门后却臊得不行,同时又自觉这样跑开太没出息,整得好像多大事一样。
双方都是女人,本来也没什么,看就看了,自己又不是没有……周希云的,她的,都不差不多么.没任何区别。
年纪小那几年都穿开裆裤呢,以前徐女士图省事,还把她俩放一个澡盆搓洗,哪里稀奇了,又不是没见过。而且后来她和周希云中学时期同宿舍,偶尔夏天太热了,舍友们晚上不都是能少穿就少穿么,也没谁羞答答不好意思了。
当然,那都是未成年以前的经历,当年乔言哪在意过这些,年少不知事时可放浪不羁了,一群小女生成天嘻哈打闹,一个个脸皮比城墙还厚。
越琢磨越不对味,乔言赶紧止住快飞跃到天边的念头,平息下心神。她抬手摸摸发烫的耳朵,用冰凉的手背加以缓解,再碰碰双颊和脖子。
楼下还有姥姥等着,乔言没在上面磨蹭太久,换下湿衣服就下去。
姥姥对她俩的事一无所知,丁点响动都未察觉,见到乔言了还说∶把衣服洗咯,不要堆都,不然会握臭。
乔言说∶待会儿洗,先不急。
姥姥过去帮她擦头发,好生整感冒。
乔言顺着曲下膝盖,低头方便姥姥。
老人家关心外孙女,爱念叨,交代了一堆话,让煮点姜汤喝,说是喝了暖身子不会着凉。
乔言嘴里答应,可不照做,只随便倒了杯温开水喝。
周希云晚几分钟才下楼,已然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脸上的情绪将就,不至于因为小事而置气。周希云走下楼梯就喊姥姥一声,可不招呼乔言,也不看她。姥姥依然蒙在鼓里,再仁爱地帮周希云擦头发。
乔言杵一边当透明人,自知理亏地保持安静。
周希云是姥姥叫过来的,让到这边来坐坐。
姥姥记着周希云的情,总念及乔言在人家那里住了一晚,于是喊人到清河街做客。
老一辈的观念与年轻人不同,一旦受了点好就会加倍还回去,倒不是要撇清关系,相反,实际上是为了稳固情感。
礼尚往来,以前的做事规矩就是这样。
半个小时后,雨还在下,未有要停下的趋势。
姥姥拉着周希云,安排道∶今晚就住这里,楼上房间够,不回去。周希云没拒绝,应下。
姥姥说∶以后常过来,当是自己屋头,可以找乔乔耍嘛。周希云颔首∶好。老人家笑了笑。
房子里没乔言说话的份儿,她插不上嘴,亦识趣不扫兴,对此不反对,看在姥姥的面子上默许了,留周希云在这里过夜。
就当是还人情,还完就各不相欠。
乔言想着,自我催眠一阵,暂且与周希云和睦相处。
夜里余后的时间不长,晃眼就过去。
十点左右,外边还在啪嗒,姥姥打算睡了,拄着拐杖进屋里。一楼又只剩乔言和周希云,鸦雀无声。
乔言翘腿瘫椅子上打游戏,旁若无人地玩着。
周希云没在一楼待太久,明白某人是打定主意装眼瞎,便不凑过去讨嫌,不多时也上楼。
乔言偷摸瞥周大小姐的背影一眼,待对方走到拐弯处时又装模作样低头继续操作游戏界面。很快,客厅里只剩一个人。
两人这几天走得太近了,需要冷一冷。
乔言就是故意的,使心眼不与周希云接触,连话也不多讲一句。
雨夜适合早些歇息,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
这晚大家都在十—点前就进屋,连乔言也是。她没心情打游戏,玩了两把就挂机歇菜了,过后又烦躁地退出登录,揣上手机回房间了。
忽大忽小的雨恼人,搅和着情绪。
下夜里,小房间内的周希云提了提被子,侧躺着合上眼。
同一时刻,乔言惊醒了一次,醒后全身都汗濡濡的。过后的时间有些难握,变得非常漫长。
乔言半睡半醒的,朦胧间又陷入了寻不到方向的梦境中,反复挣扎,沉沦。
大概是姥姥日日里的那些话起了作用,乔言隐约间梦见了四五岁大时的场景,回忆起她太皮了不听话,被徐子卿严厉收拾了一顿,她偷偷跑出家,溜进了对面房子的二楼,藏到周希云房间里.
周希云想让她离开,她却不肯走,还把对方弄哭了。不准告诉我妈,听到没有?她凶巴巴说道。周希云吓到了,眼睛红红的。
她还挺横,不满埋怨∶小气鬼,我又没欺负你,你怎么老是这样…….周希云抬起手抹抹眼泪。乔言气鼓鼓瘪嘴。
…没多久她俩又和好了。
乔言蹲地上,牵着周希云,哎呀,你别伤心了。周希云闷闷道∶我没伤心……乔言凑上去抱人,拍对方的背。周希云又哭,泪珠子直往下掉。
乔言摸这人的脸,为之擦眼泪,我错啦,对不起嘛。周希云抽噎了两下。
下次不会了,乔言说,我保证。周希云不上当,你骗人。乔言肯定说∶可是我不骗你呀。我不信。真的。
你上次也这么讲。那我骗你了?
周希云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乔言捏周希云的脸,那不要哭了,行不行嘛。
梦境逐渐模糊,拉远,换成另外的场景。
又是这间房,这张床上。
乔言还摸着周希云的脸,但意味不同了,她用指腹刮擦周希云的下巴,她在挑弄她。周希云压她上方,呼吸不平稳,热乎的气息轻轻落在了她的唇上。乔言眼神飘忽地问∶周希云,你怎么不哭了?再之后,她的嘴就被堵住了。
黑夜深沉,无边无际的浓郁肆意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