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北城城门缓缓开启,大队士兵冲了出去,没过多久,便抬着一具具尸体返回。
此时天色已亮,沿街不少百姓探头探脑,惊疑不定,互相交头接耳。
鄂州人爱看热闹。
但这些天接连出事,已经弄得人心惶惶,哪还有吃瓜的心思,就怕祸事降临到自己头上。
“那些什么人?”
“听说是朝山会的妖人。”
“朝山会这帮畜生,早就该死了,不过他们哪来的胆子,敢去谋反?”
“我听到一件事,你别乱说啊。”
“听说他们杀人祭鬼,把人脑袋和肝脏都割了,没看到城中那些书生家,都在办白事么?”
“你胡说的吧。”
“骗你作甚?我老姑父是皮匠,听说这几天,光假人头就做了不少。”
“你怎么不说话了?”
“这种事,我好像听我爷爷说过…”
城中人多眼杂,一些消息根本瞒不住。
杀人祭鬼之习俗,最早起自鄂湘二州,直到大兴年间才彻底断绝,有些传说故事自然留了下来。
那些古老而黑暗的往事,也再次于百姓之间流传,引发更多的恐慌。
杀人祭鬼之采牲,秀才或官员,一肝顶三肝;僧人道士,一肝顶两肝,女人和小孩,则一肝为一肝…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丹阳书院。
此刻的丹阳书院已贴着封条,空无一人,若在平日里,这种事必然引得儒林群情激愤。
然而现在,书生们都待在家中,哆哆嗦嗦不敢乱跑……
秭归县的官员,哪怕是小吏,也都心惊胆颤,办个差都得好几个人陪伴…
至于普通百姓,则是将自家孩子藏得严严实实,家中女子也不敢抛头露面…
那些贼人的尸体倒也罢了,当看到一具具无头和尚尸体时,街上已是死寂一片。
百姓们脸色苍白,心中升起寒意。
一座客栈二楼,窗户露开半截缝。
门缝中的眼神惊疑不定。
正是当初从李衍手中逃脱的女剑客柳眉。
昨晚的行动,听闻是对付李衍,她立刻装病推辞,躲在客栈中没有去。
果然,逃过了一劫。
想到连“红女”那种高手都没逃脱,柳眉再无半点迟疑,匆忙收拾起了东西。
两方她都惹不起,还不如远走天涯。
就在这时,街上传来喧哗声。
“水道通了!水道通了!”
“朝廷的援军来啦!”
“河怪也被抓住啦,快去看啊!”
不少百姓闻言,纷纷向渡口跑去。
这个消息,好似一束阳光,让秭归县阴沉的气氛稍微缓解。
女剑客柳眉二话不说,拎起包裹就往下走…
…………
与此同时,县衙大堂上。
“楚地凤脉?”
通判周恺看着手中血玉琮,眼中阴晴不定,咬咬牙沉声道:“鬼教妖孽,竟敢坏我神州气运!”
说罢,连忙起身,对着李衍深深弯腰拱手,“多谢李少侠,若让鬼教在眼皮底下做成此事,本官难辞其咎。”
“应该做的。”
李衍面色平静,并不在意。
这种事,他可不会隐瞒。
不仅不藏着,还会弄得人人皆知。
毕竟阴谋最怕的,就是大白于天下。
赵长生这种可怕妖人,他多半不是对手,但玄门中隐藏的高手更多。
弄出这种事,有的是人着急。
别的不说,朝廷肯定会派风水大师前来,破坏其阴谋,重新进行布置。
这种涉及神州气运的大型风水局,别说是他,估计连王道玄也根本看不懂。
这种麻烦事,甩出就行,没必要担在身上。
“报!”
就在这时,有士兵阔步进入县衙大堂,双手抱拳道:“回禀大人,宜昌那边的援军到了!”
“好!”
通判周恺狠狠一握拳,满眼激动。
秭归县情况不明,卫所之中,说不定还有隐藏的妖人,他昨晚彻夜未眠,和几名心腹手下持刀在大堂等待,随时准备拼命。
朝廷援军一到,就有了更多回旋余地…
…………
众人连忙来到渡口,拍眼观望。
只见江面上,大大小小的战船列阵而来,擂鼓轰鸣,锦旗飘荡,船上密密麻麻全是士兵,刀戟如林,杀气冲天。
大宣朝虽说如今暗流涌动,但毕竟是鼎盛之时,这些都是襄阳和宜昌驻军,前两日便已聚集。
河道一通,立刻赶来秭归支援。
尤其是那队伍前方,福船高大如城,甲板上吊着一头硕大巨物,正是那日作祟的鱼怪!
李衍看到后,微微点头。
朝廷此举,分明是要稳定人心。
果然,看到那巨大鱼怪,秭归县的百姓惊呼连连,随后就是高声欢呼。
而在甲板之上,还有不少身穿绿袍的老者,法袍类似汉服,且头戴高冠,个个面色阴沉。
李衍一看,便知这些是竹山教的人。
竹山教虽起自鄂州竹山县,但术法源头却不简单,乃是来自于古代汉宫,与当地巫术所结合。
汉朝之时,宫廷有“祭天神阙”。
《汉书·礼乐志》记载,汉武帝行拜太一帝星,祭祀于郊外甘泉宫,就乾位,祀后土于汾阴,泽中方丘也。
祭祀的手法,乃“祭天神阙”,为竹宫用紫泥为坛,天神下若流火。
大汉崩塌后,此法也传入民间。
竹山县为古上庸国所在,西魏废帝元钦因境内茂林修竹、山清水秀而改称“竹山”。
此地灵竹甚多,因此汉宫秘法得以保留,结合原本楚地“灵茅圣苇”巫术,使得竹山教在鄂州也有一席之地。
如今老巢被端,他们正憋着一肚子火。
对付这河怪,有的是办法。
“周大人。”
见援军已到,李衍也不再废话,直接对着周恺拱手道:“待此地事了,我等就会先行离开,还有其他事情要忙。”
周恺一愣,明显有些不舍,“李少侠,秭归县危机四伏,不如留下来…”
李衍直接摇头道:“大人,战事一起,就不是我等能左右,况且其他地方也有任务。”
“也好。”
周恺眼中明显有些无奈。
李衍看了一眼到来的福船,“不过有件事,还要请大人相助。”
…………
江面之上,水军将士不时露出水面。
硕大的铁锁与福船相连,被这些精通水性的士兵拎着钻入江底。
很快,便有人探出脑袋。
“大人,下面果然有东西!”
甲板之上,密密麻麻站了一排人,既有身穿朱红官袍者,也有浑身金甲将领。
这些是朝廷派来的大员,还有襄阳都指挥使,以周恺的官职,也只能靠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