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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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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许谦文连割自己六刀,已疼得瘫倒在血泊里不能动。

陈福称了称许谦文割的肉,摇了摇头。

聂延璋“啧”了一声,替许谦文惋惜:“不够秤。”

陈福说:“运气不错,还有两刀肉堪堪二两。”

他笑呵呵问许谦文:“要不许布政使,您再割几刀?”

许谦文扯着喉咙哭起来,也不知是悲怆,还是疼哭了。

看样子,是不打算再割自己的肉了。

聂延璋曼声说道:“这可就难办了。许布政使双亲健在,手足五六个,妻妾成群,三子一女,连孙子也有了。如今只能留两个人,那留谁好呢?”

许谦文躺在地上抽搐,哀求地看着聂延璋。

聂延璋做出心软的模样,好心地说:“这样吧,你告诉孤,你想留谁的性命。”

许谦文濒临绝望,可他竟像看救命稻草一样去看聂延璋。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此刻竟然会觉得聂延璋是他的恩人。

聂延璋居高临下地瞧着许谦文,兴趣浓厚的双眸,仿佛在说:瞧,孤就这么高兴施舍行善。

许谦文没过多久,便做出了决定:“贵妾茹娘,还有我的……我的嫡长子……”

聂延璋忽而轻笑出声:“你贵妾茹如今怀有身孕,算两个。若留她,是留大的还是留小的?”

许谦文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皮肉却关不住眼泪,污浊的眼泪将他脸颊上冲刷出两道白痕。

他低下头,呜咽道:“留茹娘,留茹娘……”

陈福讶然问道:“许布政使,你可想好了?你父母身体硬朗,再活十年不成问题。你发妻母族当初使尽手段提携你,你手足也为了你高升,而避嫌远离京城,竟只留你贵妾吗?”

聂延璋冷笑一声,同陈福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茹娘是他青梅竹马妇人的女儿。”

陈福恍然大悟:“许布政使还有这一段风流韵事呐!哎哟,倒也不错,虽为功名利禄娶了官家小姐,抛弃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如今却纳了人家女儿,也算是圆了当年做贫穷书生时的遗憾。”

许谦文心如刀绞,羞愧难当。

他躺在地上抽搐,不为自己辩解,只恳求道:“万望殿下说话算话,臣愿以残躯助殿下一臂之力。”

聂延璋觉得太没意思。

他起身不悦道:“我自然是要说话算话的。”

许谦文刚闭上眼,想沉沉睡去,却听得聂延璋又说:“陈福,把孤说的话再重复一遍,免得许布政使没的误解孤,害了孤的名声。”

陈福应诺一声,说道:“你也割二两肉还给他们。记住,是二两。孤这儿可是有秤的,轻一丝,重一毫,都不行。每割下二两,孤便饶你一个亲人不死。”

许谦文猛然睁开双眼。

陈福笑着说:“殿下只说留你亲人不死,却没说任你挑。”

聂延璋指了指陈福,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你这老货倒是有些长进。”

许谦文失声痛哭,急切又愤怒地往聂延璋脚边爬着,想拽他的衣摆。

聂延璋退开一步,捡起地上血淋淋的匕首,他边出酒窖,边慢慢悠悠地告诉许谦文:“你的夙愿孤会告诉你的家人,孤还会告诉他们,你只给许家两个人争来了活命机会,且你只想茹娘一个人活。至于到底谁能活么,容他们自己个争去了。”

许谦文滞住了。

争?

他的茹娘羸弱且怀有身孕,如何同一大家子争?

他们若知道他只想留茹娘,第一个便杀了他的茹娘!

而他的家人们,都会带着对他的恨意死去。

他甚至觉得,他活下来的家人,最恨的人绝不是聂延璋,而是他。

“聂延璋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啊!”

“疯子疯子!你这个畜生!恶鬼!”

“……”

酒窖外面,日头很好。

聂延璋觉得阳光好得有些温柔,像暖暖的锦缎拥着他似的。

只有身后隐隐约约的惨叫声,有些聒噪。

陈福从里头带着折子,关上酒窖门之后,乌七八糟的声音和味道,便都被隔绝开了。

陈福打了水给聂延璋洗手。

还劝道:“殿下可要洗洗干净,去去晦气。这老匹夫作恶的时候,家里没有一个人劝的,他家人既享了不该享的福,殿下如今还留他家两条人命,竟还敢骂殿下。不要脸的东西!”

聂延璋亲自将匕首洗干净,擦拭干净,放进木匣子里。

匣子合上的时候,同他从平康大长公主手里拿过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三月倏然而过,四月来的时候,枝头的花朵开得更俏。

人语堂的丫鬟们摘了花朵挼烂捣出汁儿,制成海棠花露。

元若枝叫玉璧和玉勾把绣架搬到廊下,她自己抱着笸箩从屋里出来,笸箩里针线、剪刀、顶针等打小物件儿,一概齐全。

元若枝自幼学针黹女红,绣技很不错,她最擅长的是时下流行的苏绣。

不过她近来喜欢上了顾绣。

准确地说,应该是前一世生病的时候喜欢上了顾绣,那时候顾绣刚刚传到京城,她还没来得及绣一幅画,便病倒了。

眼下得了闲,便随意地描画了一幅《春雀图》,匹了几十种绣线,坐在绣墩上绣了起来。

元若枝绣东西的时候,低眉敛目,眼睑遮住勾人的眼眸,便显得十分娴静。

“枝姑娘好静得下心,过几日家里要宴客,其他院里的姐儿都开始置办新衣裳了,你怎么还在这儿绣花呢?”

元若枝还没绣好一支雀脑袋,温妈妈就来了。

元若枝将长长的针线插在绣绷上,起身迎道:“温妈妈,您怎么来了?”见其双手空空,便道:“可是老夫人有吩咐?”

温妈妈道:“枝姑娘聪明,老夫人现在叫你去一趟,帮着大夫人一同商议商议宴客事宜。”

元若枝笑了笑。

她如今在众人眼里还是个没管过家的小娘子,宴客这种大操大办的事,怎么会找她去商议。

这是想教她管家,抬举她。

元若枝福一福身,道:“妈妈等等,我去换件衣裳就来。”

玉璧跟着进去伺候元若枝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元若枝顺手塞了个小荷包给温妈妈。

温妈妈推拒两下就收了,倒不是真为了得元若枝的好处,只是卖个人情罢了。

元若枝同温妈妈去老夫人院里的时候,尤氏和她的大儿媳都在。

她还未走进厅去,元老夫人已经高高兴兴地冲她招手:“来,到我这儿坐。”

元若枝从善如流,坐在老夫人身边。

尤氏打趣道:“枝姐儿现在可比得上老夫人的眼珠子了!”

元若枝大大方方地笑了笑。

事务繁杂,元老夫人跟尤氏也没有多说废话,上来就说正题。

元若枝在旁边听得很耐心,只是提到和许家有关系的官宦人家时,尤氏说:“……许家犯了那么重的罪,虽还没判定,可多半是要满门抄斩的,如今还是避讳着好。”

元若枝好奇地问:“许布政使已经抓住了?”

尤氏压低了声音,怕故意放缓了语气说:“……叫人丢在刑部大门口了。旁人发现他的时候,人还没死透,身上掉了好几块儿肉,吓人得很!还听说,他招供了不少事情,临死前画了押的。”

元若枝心头一惊。

倒不是叫许谦文的死给吓的。

而是惊诧许谦文死前会做人证,还画了押。

聂延璋究竟用什么手段让乔贵妃的人叛主呢?

元老夫人端起彩釉的茶杯啜了一口润嗓子,犹豫道:“浙江盐案到底没判定,现在就撇开,有些不大好。”

她还是很在乎元家的声誉,许家炙手可热的时候,元家逢年过节也送过薄礼。

如今许家刚倒,他们做第一个丢开许家的府邸,总少不了嚼舌根的人。

元若枝道:“老夫人安心,避讳的肯定不止咱们一家。今年三月没有几个吉日,婚嫁多半都留在了四月往后,咱们家的喜宴办完,自然有别家跟上。三家五家的都这么做,自然没什么人说了。”

她又道:“许家贪赃枉法,又不是清流忠臣,咱们不来往,旁人也没得说。”

说起忠臣,尤氏想起韩氏九族俱灭的惨案。

那才是真正的忠臣。

和那样的人家避嫌,才真的是薄情寡义。

只不过……这京城许多人,都做了不仁之辈。

元老夫人刚点了点头,外头便送了五张帖子过来,全是嫁女娶妇的喜帖。

尤氏收了帖子,看了帖内赴宴的时间,大声笑道:“枝姐儿料事如神,咱们家喜宴刚办完,连着五天都要去别人家吃酒了!”

元老夫人望着元若枝笑了。

她这孙女,是个管家的料子。

四月初八,吉日,宜嫁娶、动土、会亲友。

元家开喜宴。

平康大长公主带着聂延璋赴宴来了。

她心里清楚的很,聂延璋是为了元若枝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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