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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聂延璋手里的小松鼠一直在“吱吱”叫。
他还颇为得意地抬头瞧了元若枝一眼,像是在炫耀他那小宝贝似的。
元若枝看着轮椅上的聂延璋,十分语塞。
一时像个恶鬼,一时像个孩子。
也只有这个疯子融合两幅面孔,却哪一幅都不违和。
大抵,是因为长得好看的缘故。
元若枝福一福身子道:“既殿下在此,臣女告退。”
聂延璋淡“嗯”一声,兴趣全然放在手里的鸟笼上,他不住地拿手逗弄小松鼠。
陈福在旁边提醒:“殿下仔细着些,可别膝盖没好,又伤了手。”
元若枝这才注意到,聂延璋的膝盖里面应该是包裹住了,衣料子高高鼓起。
他这回坐轮椅,是因为真的需要。
平康大长公主就是这时候来的,她瞪了聂延璋一眼,连忙把元若枝带走了。
回花园子的路上,她十分抱歉地说:“太子真是越来越没正形儿了!没吓着你吧!”
元若枝摇摇头,她已私见过聂延璋几次。
次次都见他发疯。
见多了竟然也……习惯了。
平康大长公主说:“他来本宫这里禁足,原是赏花宴之前的事。可恨本宫帖子都发出去了,一旦改期到他禁足结束,那些娇花儿早就死光了。”
元若枝说:“臣女知道公主不是有意的。”
今日来的女眷又不止她一个,平康大长公主还没有这般纵容太子。
平康大长公主笑了笑,见着四周无人,她索性挥退身后的几个丫鬟,压着声音道:“你别瞧太子疯疯癫癫的,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元若枝静默片刻,说:“我知道。”
建兴帝为去威胁,竟将韩氏一族杀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只留一个冷宫的废后苟延残喘。
那时聂延璋已十岁上下,早与韩氏表亲建立了感情,如何能不受刺激?
平康大长公主目光幽沉了些,说:“你不知道。”
她很谨慎地再度看了四周,死死地绞着帕子道:“抄查韩家的时候,皇帝下了‘反抗格杀勿论’的死命令。凡有喊叫者,皆死于锦衣卫的绣春刀下。”
元若枝眉心跳了跳。
不许人喊叫,委实残暴。
但……多半是为了堵嘴。
建兴帝不许人说出他的半分污点。
平康大长公主吸了口凉气才咬牙说:“那日,太子与他妹妹星怡公主也在韩家。”
“什么?!”
元若枝低声地惊叫出声。
虎毒不食子,建兴帝不光要把韩家人杀干净,还要将自己的儿女也杀死?
平康大长公主苦笑着说:“国公爷护着两个孩子,让他们钻狗洞爬到本宫家中,才生生逃过一劫。自那以后,太子就失声失明,发了疯病。后来渐渐养好了,又……就疯得更加厉害了。”
元若枝攥着帕子问:“太子什么都知道?”
平康大长公主却没细说。
她皇兄都做得那么明显,聂延璋还有什么是不知道的?
元若枝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建兴帝真残忍。
那时的聂延璋不过十岁而已,星怡公主才五岁。
平康大长公主道:“本宫知道你是个知道轻重的姑娘。同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厌弃太子。没有人生来就是坏的。他原是个极护短的人,旁的本宫不敢保证,若成了他的掌中珠,那便也是天底下最珍贵的一颗明珠。”
元若枝连忙道:“恐怕臣女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平康大长公主扶起元若枝,说:“本宫也没有逼你的意思。走吧,去赏花,本宫新聘了个花匠,很会侍弄月季,今年府里的月季开得很艳丽,值得一看的。”
元若枝心事重重地跟过去。
若非看过天书,她还是很信任平康大长公主的话。
可她知道,星怡公主正是死在了聂延璋手里。
这样的护短,谁敢要。
平康大长公主把元若枝带到了花园子的戏台子前。
公主平日悠闲,自己买了二十四个戏子,平日里搭台唱戏给她听。
因此为了方便,戏台子搭在后院儿花园里。
听戏的男客女客们,不便密切相接。
府中下人开了花园子的两扇门,让客人们从不同的门进来,相互隔着一圈游廊,围着戏台子远远对坐,男客坐半边,女客坐半边。
元若枝坐在女客这边。
平康大长公主喜欢她,就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尤氏跟着沾光,也与诰命妇人们坐得很近。
戏台子上唱到精彩处,一整圈儿游廊的观众都鼓掌叫好。
对面男音雄浑,盖过了娇气的女音。
到了低落处,众人渐渐分了心神。
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问平康大长公主:“这位便是,您一直夸赞绣技的枝姑娘?”
平康大长公主笑着点头:“正是。”
尤氏在元若枝身后小声提醒:“这位是杨阁老的夫人。”
元若枝起身见礼:“杨夫人万福金安。”
杨夫人打量着元若枝,不住夸赞:“果然标志。”
元若枝适时地露出一抹绯红。
杨夫人也不拐弯抹角:“听公主说不仅会修补古籍,一手顾绣,细致又富有神韵。我倒是头一次听闻顾绣这种东西,不知道这顾绣,是不是什么画作都能绣?”
元若枝说:“顾绣对布料有要求,一般其他绣法可绣的料子都能绣,若是宣纸一类,自是不行了。”
杨夫人微露欣喜:“不是宣纸,是绢布,我今日带来了,你帮我瞧瞧。”
这是有备而来,元若枝难以当众拒绝。
杨夫人让婢女把老旧的一幅绢布画交给元若枝。
元若枝展开一瞧,画上是一对老夫妻相濡以沫的姿态,画中老妇与杨夫人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这绢画保存的并不好,已经有好几个洞了。
杨夫人说:“这是我父母的旧像,原是最好的一幅,时日久了,渐渐褪色,又因我家小孙儿不慎将吃食丢在我房中,招来老鼠,啃了好几个洞。找了几个有名的绣娘,都说不敢也不会修补,不曾想还有顾绣这种绘绣结合的东西,不知道枝姑娘能不能帮帮杨家的忙?”
帮“杨家”的忙。
这话说得很重。
帮得好,那是对杨家的恩情,帮不好,那便是得罪杨家。
区区元家,又何能得罪堂堂阁老之家?
连尤氏都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由得为元若枝捏了把汗。
杨夫人一脸希冀地看着元若枝,只见她微微笑了笑,说:“可以一试,不过这画作技艺精湛,好像是出自宫廷,我只能帮忙补洞,绘画部分,我恐难以动手。”
平康大长公主豪迈地说:“宫廷画师本宫熟,交给本宫。”
杨夫人大笑谢过平康大长公主,又谢了元若枝。
元若枝很谦卑地说:“不敢当,不过举手之劳。”
元若枝将这幅画,交给了玉勾收好。
这厢才定下补画的事情,元若柏派了个贴身伺候的过来,同尤氏说话。
尤氏听了之后,把元若枝跟元若灵都打发了过去。
元若枝不知道大堂兄找她有什么事,便同元若灵一道过去了。
虽是自家兄妹,却也不能在公主府失礼。
元若枝与元若灵两人,只跟元若柏隔着一扇临时放置的隔扇见面。
元若柏在那头笑着说:“两位妹妹,我几个国子监的同窗在这边作诗词,争得面红耳赤没有个论断,请你们两个帮我们做一做判官。”
元若枝和元若灵对视一眼。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大哥这是生怕自己妹子们嫁不出去,使劲儿往外推呢!
元若灵害羞地笑着,声音娇中带涩:“那、那大哥你拿来我们瞧瞧。”
元若柏拿了国子监学生们的做的诗词给她们俩。
元若枝和元若灵商议之后,挑选了最佳的前三首递过去。
元若柏身后,一众未娶的郎君,初见如此美丽动人的小娘子,眼睛都直了,哪里还记得自己作了什么诗。
元若枝说道:“大哥,既已选定,我同妹妹先回去了。”
元若柏笑意止不住:“好,好。”
他身后国子监的学生异口同声说:“妹妹慢走!”
元若枝与元若灵挽着手臂笑着走的。
元若柏拿着排名前三的诗,分别念道:“胡兄《醉花阴》第三,张兄《满江红》第二,第一名……薛兄的《望江》。”
姓胡的郎君,痴痴看着游廊远处元若枝窈窕的背影,丢魂落魄饧了眼地说:“哈,我我我我第三,元姑娘说我第三!”
哪怕隔着隔扇,元若枝也已经把他的魂儿勾走了。
姓张的不悦睨去一眼。
第三也值得叨叨,他可是第二,他说什么了吗!
薛江意稳稳地坐在桌前不动。
他方才似乎瞧见,他的《望江》,是年纪稍小的那位小娘子选出来的。
比起明艳端正的元若枝,那位小娘子更显娇怯可爱些。
公主府二层的阁楼上。
聂延璋挺拔地站在栏杆前,膝盖渗着血。
陈福小心提醒:“殿下,您可要谨遵医嘱啊!这、这就不该爬上这二楼来。您快换药去吧!”
聂延璋不为所动,还在往圆形游廊上看。
陈福瞧着聂延璋手里的无辜性命,说道:“殿下,您再不松手,这小东西可就要被您捏死了。”
聂延璋低头,才发现“吱吱”在他手里挣扎得厉害。
他扯了扯嘴角,将小松鼠丢进笼子里,低斥了一句:“不守妇道。”
不过最讨人嫌的,还是元若柏上赶着做月老。
聂延璋唇边抿了个坏笑。
他吩咐说:“孙家的六郎是个痴儿,去把他给孤弄过来。对了,把他们作的诗词也誊抄一份,孤瞧瞧都写的什么玩意儿,也值得评出个一二三来。”
陈福领命去了。
却实在猜不到聂延璋肚子里,又蔫儿着什么坏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白天还有一更。
以后不出意外,八月都是日更6000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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