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六月三日。
奇洛教授病得很重。
在五月份喝过独角兽的血后,他似乎好一些了,但之后在他身遭环绕的力量气场甚至没有撑过一天。到了五月中旬,奇洛教授的手再次颤抖了起来,虽然很轻微。看上去防御术教授的治疗方案被打断得太早了。
六天前,奇洛教授在晚餐时间倒下了。
庞弗雷夫人试图禁止奇洛教授上课,而奇洛教授当着所有人的面朝她大吼大叫。防御术教授大吼道,反正他都要死了,他要自己决定如何使用他余下的时间。
于是庞弗雷夫人,用力眨着眼睛,禁止了防御术教授做除了上课之外的任何事。她征求一名志愿者帮她将奇洛教授带进霍格沃茨医疗室的房间里。有上百名学生站了起来,其中只有一半穿的是绿袍。
进餐时间,防御术教授不再出现在主宾席上。他上课时不再施展咒语。拥有最多奇洛分、最年长的七年级学生帮他授课,他们在五月份已经通过.s防御术考试。他们轮流将他从他在医疗室的房间飘移到教室,在吃饭时间给他送食物。奇洛教授从椅子上监看他的战斗魔法课程,自始至终坐着。
眼睁睁地看着赫敏死去比这要痛苦,但那痛楚结束得快得多。
这就是真正的敌人。
在赫敏死后,哈利已经想过了。而被迫看着奇洛教授死去,日复一日,周复一周,并没有怎么改变他的想法。
这就是我必须面对的真正敌人,哈利在星期三的防御术课堂上想,他看着奇洛教授慢慢向椅子的一边倒去,然后那天助教的七年级助手扶住了他。其它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阴影和干扰。
哈利曾经在脑子里盘算过特里劳妮的预言,怀疑真正的黑魔王也许和伏地魔根本就没有关系。出生于曾三次抵御他之父母似乎是在强烈地暗示佩弗利尔兄弟和三件死亡圣器——虽然哈利并不太清楚死亡要如何才能将他标志为同等,这似乎暗示了死亡一方某种刻意的行为。
只有这一个才是真正的敌人,哈利想。之后,这还会发生在麦格教授身上,在妈妈和爸爸身上,甚至是纳威身上,在他的时间来临之时;除非世界的创口在那之前能够被治愈。
哈利什么都做不了。庞弗雷夫人已经为奇洛教授做了魔法能做的一切,而在治疗方面,魔法似乎确实要比麻瓜技术高端许多。
哈利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
他无能为力。
完全无能为力。
哈利抬起手,敲了敲门,以防在里面的人已经无法再探测到他。
“什么事?”医疗室里传来憔悴的声音。
“是我。”
一阵长长的停顿。“进来吧。”那个声音说。
哈利溜了进去,关上身后的门,然后施展起了悄声无息咒。他站得离奇洛教授尽可能的远,只是以防自己的魔力会令奇洛教授感到不适。
然而那种大难临头的感觉正在消失,日渐消失。
奇洛教授躺在医疗床上,只有头被枕头垫了起来。一张红黑相间的棉质毯子盖到他的胸口。一本书悬在他眼前;床上还有一个黑色方块,正发出柔和的灯光,照亮了书。所以这不是防御术教授自己的魔法,而是某种设备。
这本书是艾普斯坦的《思维物理》[1],和哈利几个月前借给德拉科的是同一本书。哈利在几周前已经不再烦恼关于这本书被滥用的可能了。
“这——”奇洛教授说,然后咳嗽了起来,咳嗽声听上去不太妙,“这本书太迷人了……如果我以前意识到……”一阵笑声,又混杂着几声咳嗽,“为什么我觉得麻瓜的技艺……一定不属于我?觉得它们……对我没有用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试着……用你的话来说……实验测试一下?以防万一……我的假设……是错的?回头来看……我似乎就是在犯蠢……”
比起奇洛教授,哈利更难开口说话。他无言地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一条手绢放在地上;他打开手绢,里面是一颗又光滑又圆润的白色卵石。
“这是什么?”防御术教授说。
“这是,这是,变形后的,独角兽。”
哈利查了书,得知因为自己还小,不会有关于性的想法,所以可以接近独角兽,不会害怕。这本书上没有写独角兽是否有智慧。哈利已经注意到了,所有智慧的魔法种族至少都有一部分是人形,从人鱼到半人马再到巨人,从精灵到妖精再到媚娃。所有这些种族都有像人类一样的感情,其中很多都可以和人类杂交。哈利已经推论出,魔法并没有创造出新的智慧种族,只是改变了基因上属于人类的生物的形态而已。独角兽是马形生物,没有哪个部分是人形的,不说话,不使用工具,几乎可以肯定它们就是魔法马而已。如果吃掉奶牛以临时喂饱自己是正确的,那么,为了延缓死亡几周而喝独角兽的血也必须是正确的。你不可能认为前者可以接受而后者不能。
于是哈利穿着隐形衣去了禁林。他寻找了独角兽群,直到看见她——一只有着纯白表皮,紫罗兰毛发的骄傲生灵,胁腹上有三块蓝色的斑点[2]。哈利仔细打量了她,她宝蓝色的眼睛好奇地盯着他。哈利按1-2-3的顺序用脚拍打了几次地面。独角兽没有用相同方式回应的迹象。哈利走过去,把她的蹄子握在手里,然后在独角兽的蹄子上以相同的顺序敲了敲。独角兽只是好奇地看着他。
而喂独角兽下了睡眠魔药的方糖这种事感觉依然像是谋杀。
魔法所给予它们存在意义的份量不是区区动物可以拥有的……杀死无辜者以挽救自身,这是非常深重的罪孽。这两句话,麦格教授的话,半人马的话,都曾在哈利的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翻滚,与此同时,白色的独角兽打了个哈欠,躺在地上,最后一次闭上双眼。变形术持续了一个小时,哈利的双眼在工作时一次又一次地湿润。也许独角兽不会现在就死,但是很快就会了,而以任何形式推诿责任都和哈利的本性不符。哈利只能希望,如果杀独角兽不是为了自救,如果这么做是为了救一个朋友,这件事最终会被接受。
奇洛教授的眉毛挑到了发际线上。他的声音不那么轻柔了,带了些平时的那种尖锐,他说,“不准再干这种事了。”
“我想过你会这么说,”哈利说,他又吞咽了一下,“但是这只独角兽已经,已经死定了,所以你还不如接受它,教授……”
“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防御术教授是真的没理解,那他就是哈利见过的最迟钝的人。“我一直在想我什么都做不了。”哈利说,“我已经厌倦像这样思考下去了。”
奇洛教授闭上眼。他的头倚回了枕头。“你很幸运,”防御术教授用轻柔的声音说,“变形后的独角兽形态……没有被霍格沃茨的结界当成是神奇生物……要用的话,我必须……把它带出城堡……但可以做到。我可以告诉他们我想看看湖……我会让你在走之前续一次变形术,之后应该就能坚持足够久……然后,用我最后的力量,消除兽群的死亡警报……因为独角兽还没有死,只是被变形了,所以尚未触发……你非常幸运,波特先生。”
哈利点点头。他张了张嘴,又停下了。话语似乎又一次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你已经计算过预期效用了,如果成功了会如何,如果出错了会如何。你分配了概率,做了乘积,然后你把答案甩到一边,跟着你崭新的直觉走了,这也是一样的。所以说吧。
“你还知道,”哈利犹豫着说,“还有哪些方法能够挽救你的生命吗?”
防御术教授睁开眼。“为什么……要这么问,孩子?”
“我听说过……我听说过一个咒语,一个仪式——”
“安静。”防御术教授说。
一瞬后,一条蛇躺在了床上。
就连蛇的眼睛都黯淡无光。
蛇没有抬起身子。
“说吧。”蛇嘶声道,它唯一的动作只有晃动的舌头。
“有一种……有一种仪式,我从校长那里听说的,他觉得黑魔王也许就是这样活下来的。名字叫——”哈利停下了,他发现自己知道这个词在蛇语里怎么说,“魂器。我听说需要死亡。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要死了,也许可以试着改良一下——哪怕新咒语的风险很大——设法用其它的牺牲完成它。如果你成功的话,这会改变整个世界——虽然我对这个咒语一无所知——校长觉得仪式会撕裂一片灵魂,虽然我不知道这怎么可能是真的——”
蛇嘶嘶地笑了起来,笑声奇异的尖锐,几乎歇斯底里。“你告诉我这个咒语?我?你在未来必须学会更谨慎一点,孩子。但无所谓。我在很久以前学过魂器的咒语。这个咒语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哈利惊讶地大声说道。
“从一开始就是没有意义的咒语,如果灵魂存在的话。撕裂一片灵魂?那是谎言。是为了隐藏真正秘密而设下的误导。只有那些不相信普遍谎言的人才能做出进一步推断,看穿障眼法背后的真相,发现如何施展咒语。所需要的谋杀完全不是牺牲仪式。突如其来的死亡有时会创造出幽灵;魔法爆发,印到附近的东西上。魂器的咒语将死亡时的爆发转移到施咒者身上,创造出一个你自己的幽灵以代替受害者,将幽灵印到特殊的仪器上。第二个受害者拿起仪器,仪器将你自己的记忆印到他们身上。但创造出的只有截止到制造仪器时的记忆。发现破绽了吗?”
哈利的喉头又灼热了起来。“不再连续的——”蛇语里没有意识这个词,“——自我,制造魂器后你还会继续思考,于是那个拥有新记忆的自我会死去,无法恢复——”
“是的,你发现了。而且梅林禁令也阻止了强大的咒语通过这种仪器传承,因为仪器并非真正活着。于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回来的黑巫师们都被削弱,很容易被干掉。没人长久地以这种方式维持过。人格会变化,和受害者混合。没有真正地否定死亡。真实的自我遗失了,正如你所说。不合我目前的口味。我承认我很久以前想过。”
一个男人再次躺回了医疗床上。防御术教授吸了口气,随后发出一声难受的咳嗽声。
“能给我这个咒语的完整方法吗?”哈利深思了一会儿后说,“也许在做过足够多的研究后,能有什么办法改进瑕疵。有什么符合道德并且能够起作用的方法。”比如将记忆转移到一具大脑空白的克隆体身上,而不是无辜的受害者,这或许也能提高人格转移的保真度……虽然还有其它一些问题。
奇洛教授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声音,声音很小,也许是笑声。“你知道吗,孩子,”奇洛教授喃喃道,“我曾经想过……教给你所有……所有我所知道的秘密的种子……从一个活着的意识到另一个……这样在之后,当你找对了书,你就能够理解……我本会将我的知识都传授给你,我的继承人……只要你问我,我们就会开始……但你从来没有问过。”
即使是环绕在哈利身遭像水一般浓稠的哀伤,也为他所错失机会的绝对重要性让道了。“我应该——?我不知道我应该——!”
又是一阵带着咳嗽的嗤笑。“啊,没错……无知的麻瓜种……和血统无关的继承者……这便是你了。但我又……改变了念头……你不应该走我的路……到最后,这不是什么好路。”
“还不算太晚,教授!”哈利说。哈利的一部分叫了起来,说他自私,随后被其它部分的叫喊声压倒了;还有其他需要帮助的人。
“不,太晚了……而你也不要……说服我这么做……我已经……改变了念头……就像我之前所说……我知道太多……最好不要为人知晓的秘密……看着我。”
哈利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看了过去。
他看见的是一张尚未出现皱纹的脸,但看上去又苍老,又痛苦,一颗正在迅速脱发的脑袋底下,就连双鬓现在都变成一缕一缕的了;哈利看向那张他一直觉得是轮廓分明的脸,现在显现出的是削瘦,肌肉和脂肪都从脸上消失了,下面的手臂也一样,看上去就像他在阿兹卡班里看到的贝拉特里克斯骨瘦如柴的样子——
哈利的头未加思考,就撇到了一边。
“你看,”教授喃喃道,“我不想说些陈词滥调……波特先生……但事实就是……被称为黑暗的技艺……到最后……真的对人不好。”
奇洛教授吸气,呼气。医疗室里一阵寂静,注视着他们的只有精心装饰的石墙。
“我们之间……还剩下什么没说的话吗?”奇洛教授说,“我不是今天就会死……提醒你……不是现在……但我不知道我有能力交谈的时间……还剩下多久。”
“有,”哈利说,又吞咽了一下,“有很多事,有太多太多的事,但是……也许问起这件事是错的,但我不想——让这个问题遗留下来——蛇?”
蛇躺在了床上。
“我知道死咒是怎么起作用的了。需要货真价实的恨意才能施展,不需要太深切,但必须想让目标死亡,他们是这么说的。在监狱和噬命者一起的时候,你对守卫施展了死咒——说你并不是想让他死——这是谎言吗?在这里,现在,到了这一步——你也许可以说实话了——就算你害怕这样会损害你的形象——现在应该也无关紧要了,老师。我想知道。必须知道。无论真相如何,都不会抛弃你。”
一个男人躺在了床上。
“仔细听着,”奇洛教授喃喃道,“我会告诉你一个谜语……一个危险咒语的谜题……当你明白这个谜题的答案时……你也就会知道……你问题的答案了……听着吗?”
哈利点点头。
“死咒……有一个限制。在战斗中……施展一次……你必须有足够的恨意……想让对方死亡。施展阿瓦达……索命两次……你必须恨得足以……杀上两次……亲手割开他们的喉咙……看着他们死……然后再来一次。很少有人……有足够多的恨意……杀某人……五次……他们会……觉得无聊。”防御术教授呼吸了几次,然后继续。“但如果你看看历史……就会发现有些黑巫师……可以一次又一次地……施展死咒。一位十九世纪的女巫……自称是黑暗福音……傲罗们称呼她为a·k·麦道威尔[3]。她可以在一场战斗中……施展十二次……死咒。问问你自己……正如我的自问……她所知晓的……是什么秘密?是什么比恨意更致命……并可以无止境地输出?”
阿瓦达索命咒的第二层,就像守护神咒的第二层……
“我完全不在乎了。”哈利回答道。
防御术教授嗤笑了一下,带着痰音。“很好。你在……学习。所以你要知道……”一个变形的停顿。“毕竟我并不是希望守卫死。施展了死咒,但没有恨意。”随后又变回了人。
哈利重重地吞咽着。这个答案比哈利所怀疑的更好,同时也更坏;而且充满了奇洛教授的风格。一个破碎的灵魂,确实;但奇洛教授从来没有宣称过自己是完整的。
“还有其它话……要说吗?”躺在床上的男人说。
“你真的确定,”哈利说,“没有听说过也许能救到你的方法了吗,教授?所有你所听说过的传闻?找到并联合所有三件死亡圣器,一件被梅林用谜语封印的古老神器,至今尚未有人解开谜底?你已经见过我能做到的事了。我很擅长解密。你知道我有时候可以弄清其他巫师弄不清的东西。我——”哈利的声音沙哑了起来,“我对你活着的偏好远远超过你的死,奇洛教授。”
一阵长长的停顿。
“有一样东西,”奇洛教授喃喃道,“有一样东西……也许做得到……也许做不到……但要拿到它……已经超出了你我的能力……”
哦,这只是支线任务设定而已,哈利内心的批评家说。
所有其它的组成部分都尖叫着要它闭嘴。人生不是这样运转的。古老的神器可以被找到,但不是在一个月内,也不是在你不能离开霍格沃茨,而且还在读一年级的时候。
奇洛教授深深吸了口气。呼气。“我很抱歉……这样搞得……太戏剧性了。不要……抱有太大希望……波特先生。你问的是……任何东西……无论可能性有多低。有一个……特定的物件……叫作……”
蛇躺在了床上。
“魔法石。”蛇嘶声道。
如果一直以来都有一个量产安全永生的方法,却一直没人理会,哈利就要失去控制,把所有人都杀掉了。
“我在书里读到过,”哈利嘶声道,“结论是,很明显是虚构出来的东西。同一件仪器完全没有理由同时提供永生和无尽的金币。除非只是有人想虚构快乐的故事。更不用提,所有神志清醒的人都应该寻找制造更多石头的方式,或者把制作者绑架,让他创造更多的石头。尤其考虑到还有你,老师。”
一阵嘶嘶的冷笑。“推论挺机灵,但还不够机灵。就像魂器的咒语,荒谬的故事掩盖了真实的秘密。真正的石头并非传说所述。真正的力量并非故事所讲。被认为创造出石头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制造者。现在石头持有人的名字和出生时的名字不一样。然而石头确实是强大的治疗仪器。你听说过这件东西被提起过吗?”
“只在书里。”
“拿着石头的人知道许多传说。传授了校长许多秘密。校长没有提过石头的持有者和石头吗?没有暗示?”
“没有我立刻能想起来的。”哈利诚实地回答道。
“啊,”蛇嘶声道,“啊,好吧。”
“可以去问校长——”
“不!不要问他,孩子。他不会把这个问题当作好意的。”
“但要是只是用石头治疗——”
“校长不相信,也不会相信。有太多人在寻找石头,或者寻找持有者的传闻。不要问。绝对不要问。不要试着自己去拿石头。我禁止了。”
男人又出现在了床上。“我……到了极限了……”奇洛教授说,“我必须恢复一下……我的力量……在我去……森林之前……带着你的礼物。现在走吧……但在你走之前……续一下变形术。”
哈利伸出手,触碰到躺在手绢里的白色卵石,更新了上面的变形术。“之后应该会再持续一小时零五十三分钟。”哈利说。
“你……学得很好。”
这比哈利在学年一开始所维持的变形术时间长多了。二年级的咒语现在对他来说变得简单了,不会再有压力;这不是什么令人惊讶的事,因为他还有两个月就满十二岁了。哈利甚至可以施展记忆咒,如果叫某个人失去关于他们左臂的全部记忆是一件好事的话。他正在从遥远的低端,缓缓攀爬力量的阶梯。
这个念头里潜在着悲伤,一扇门关上了,另一扇门又打开了;哈利也拒绝了这个念头。
哈利身后医疗室的门关上了,大难不死的男孩步伐迅速且充满决意,在移动时披上了隐形衣。很快,据推测,奇洛教授会呼叫帮助;然后一支由年长一点的学生组成的三人小队会把防御术教授领到到某个安静的地方,也许是森林,用看湖或是类似的借口。某个防御术教授可以在哈利的变形术失效后,不被探测到地吃独角兽的地方。
随后奇洛教授会健康一点,在一段时间内。他的力量会像以前一样强大,在一段短得多的时间里。
这样是坚持不下去的。
哈利的拳头在他大步前进时握紧了,压力从手臂上的肌肉扩散开来。如果防御术教授的治疗仪式没有被打断,没有被哈利和被他带进霍格沃茨的傲罗们……
自责很愚蠢,哈利知道这很愚蠢,而不知为何,他的大脑还是这么做了。就好像他的大脑在搜索,仔细地寻找,然后选择一个方式,让这件事成为他的过错,无论要联想到多远。
就好像让这件事成为他的过错是他的大脑唯一知道的悲伤方式。
一支七年级的斯莱特林三人小队走过走廊里哈利隐形的身躯,走向教授等着的医疗办公室;他们的表情带着深切的严肃和关心。这就是其他人悲伤的方式吗?
或者他们,在某种程度上,并不是真的在乎,就像奇洛教授所想的那样?
死咒还有第二级别。
哈利的大脑在听到的瞬间,立刻解开了这个谜语;就好像答案一直就存在于他的内心,等待着自己被知晓。
哈利曾在某个地方读到过,快乐的反面不是悲伤,而是无聊;作者接着说,在生活中寻找快乐的时候,你向自己所要求的不是“是什么让你觉得快乐”,而是“是什么让你觉得激动”。同理,恨并非爱真正的反面。即使是恨意,也是某种你对某人的存在表示敬意的方式。如果你对什么人在乎到更喜欢他们死去而不是活着,这也意味着你有在想他们。
这个念头要早得多,在审判前,和赫敏对话时;当她表示英国魔法界持有偏见,并以大量的近期实例佐证时,这个念头就冒出来了。而哈利那时在想——但没有说出来——至少她还被放进了霍格沃茨,有被唾骂的资格。
不像某些生活在特定国家的特定的人,这些人,据称,就和其他人一样是人类;这些人据称是智慧生物,比任何一只区区独角兽都要来得有分量。尽管如此,这些人都不被允许住在英国麻瓜界。就这一点来说,没有哪个麻瓜有权力正视巫师。英国魔法界也许歧视麻瓜出生的巫师,但至少允许他们进来,这样就能让他们亲耳听到唾骂。
是什么比恨意更致命,并可以无止境地输出?
“冷漠。”哈利大声自语道,这就是那个他永远无法施展出的咒语所蕴含的秘密;然后接着大步走向图书馆,去阅读任何他能找到的,所有关于魔法石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