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霖笑了笑，对着尉迟恭说道：
“战败国家的百姓都是如此，谁也不知道战胜自己国家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群人，既然都灭国了，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所以百姓才会如此。”
“无论在那里，百姓都是一样的，他们只希望过一个平淡的生活，没有战争，可以吃饱穿暖，每天笑呵呵的度过这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了。”
“说个不好听的，将军别生气，如果哪一天大唐让灭了，百姓也会如此，这就是战争。“
看着满脸无奈的春霖，尉迟恭的眼神有些变化。
一直到现在，尉迟恭也没有从那一天走出来。
如果不是他的自大，那些兄弟们，又怎么会死？
就连陪他一直奋战到最后的马龙，也落下了医不好的病根。
当初的那十万兵马，除去死了的，活下来的之中，只有十几个选择继续留在了军伍之中。
那一幕也同样存在他们的脑海之中。
没有人去怪尉迟恭，但是尉迟恭却一直都在怪自己。
春霖已经是俘虏了，不出意外他肯定是活不成了，但是他此时却很开心。
仿佛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一般。
尤其是他在帮助家人去报仇的时候，他仿佛将心中所有的怨气都释放在了他们的身上。
可以说，从那一刻开始，整个吐蕃，都不会再有人去欺负他们一家人。
而这也达到了了春霖想要达到的目的。
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结果，所以他想把事情做绝，让人闻风丧胆。
事后的他，面对自己家人的时候，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心情也是越来越好，面对生死，也没有任何的负担。
想到这里，尉迟恭又打量了一番春霖，片刻后开口问道：
“如果你是我，当初自己只带了十万兵马，却导致十万弟兄都死的死，残的残，你该如何面对他们？”
春霖闻言只是略微楞了一下。
“其实这是一直困扰你的问题吧？”
尉迟恭迟疑片刻后微微点了点头。
随即，就听见春霖笑着说道：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有任何的负罪感，如果我是将军，我所作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了达成我心中的目的，如果不是为了任务，谁又会出征呢？”
“战场上有生有死，也是因为我吐蕃的方式有些下三滥了一些，但是我并不觉得可耻，只要能赢，怎么做都无所谓，没有人会去在意过程，就连你大唐的皇帝都不会在乎，所有人都只在乎结果，如果你觉得你心里对不起那些死去的弟兄，那你就辞官，不要再继续当将军了，这样下去，你未来的每一战都不会赢，你没有了自信，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尉迟恭没有怪春霖说的不好听。
这个道理他也明白，但是如果真的不让他打仗，那他还能干吗？
他不知道。
而且在尉迟恭的心中，对于李恪，他并不认为李恪只会在乎结果，反而对于李恪来说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春霖不了解，所以他那么说，而尉迟恭很明白。
这次回去，或许不需要自己辞官，想必这个将军也是当不成了。
再说那些已经死去的弟兄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消除他心中的愧疚。
烦躁逐渐浮现在了尉迟恭的脸上。
将春霖扔在了家中，尉迟恭径直朝着吐蕃的寺庙中走去。
吐蕃是很信仰佛教的，可以说道家和儒家在吐蕃毫无地位可言。
佛家才是永远的神。
尉迟恭打听了一番，来到了吐蕃王城中最大的寺庙。
此时的寺庙，香客很少，甚至少的几乎没有。
两个少年僧人在门口清扫着台阶。
尉迟恭缓缓走近，听到两位少年僧人在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啊，怎么从前两日开始，香客都不怎么来了啊！”
“你没听说吗？吐蕃已经没有啦！好像是隔壁的大唐收服了吐蕃。”
“那跟香客不来寺庙有什么关系？”
“你笨啊！那当然是因为他们不敢出门啊！要是遇见唐军把他们杀了怎么办？”
“……”
就连这么小的僧人都能猜到这些百姓的想法，可能这就是聪慧吧。
尉迟恭的眼底甚至浮现出了一丝羡慕的神色。
走进寺庙，径直走向了僧人敲着木鱼的大殿之中。
或许是早课还没有晚，许多僧人闭着眼睛坐在佛像之前，为首的老僧敲着木鱼，嘴里念叨着什么。
身后的僧人也同样跟着念着一些什么。
尉迟恭听不懂，但是他能感受到这些僧人的虔诚。
就这样站在殿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足足看了一个时辰。
又过了半晌，大殿之中的诵经声逐渐结束。
僧人也是一个个缓缓睁开了眼睛。
听完这些僧人诵完经，尉迟恭都觉得自己仿佛清明了许多。
为首的老僧在小僧朝外走开的时候，突然开口说道：
“施主在门外等了许久了吧？”
尉迟恭有些惊讶，这老僧连头都没有转过来是怎么知道有人在门外的？
但是他也没有问，只是回答道：
“不久，听完觉得挺不错的。”
老僧缓缓站起身，对着尉迟恭施礼，说道：
“施主很有慧根，能静静听完，在施主这个年纪，已经很少有人能够做到了，施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尉迟恭微微点头。
之后将战场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僧依旧古井无波，仿佛这场战事对于老僧来说不是多么的重要。
听完之后的老僧，双手合十念叨：
“阿弥陀佛。”
“施主是觉得自己身上罪孽深重？希望得到死去的将士的宽恕吗？”
尉迟恭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可以表达出了一切。
老僧笑了笑，说道：
“施主是将自己困在了里面，佛家讲究渡人不杀生，但是兵将从从军入伍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背上了因果。”
“所有的一切都是注定的结果，哪怕是施主以少打多，亦或者被对方斩杀殆尽。”
“这一段因果并不只有施主一人，施主何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
“如果施主实在想不明白，大可以去找你大唐的皇帝，或许他才是解施主因果的那个有缘人。”
说完老僧再次双手合十，默念阿弥陀佛的走开了。
尉迟恭伫立在原地许久没有挪步。
片刻之后，将身上的几贯钱放在了功德箱中，离开了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