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孩子怯生生的走进宽阔的大殿,孩子穿着紫色的袍子,小小的一团,周围的贵族高官们第一次意识到大殿是那么的宽大。
不过,这个念头在他们脑中一闪而逝,他们随即注意到这个孩子的瞳色——蓝色,同各位王族的瞳色一模一样。
“王上。”有大臣站出来,看着宫吉道,“他是?”
“费大人,这位是王上刚刚才寻回的小殿下。”内侍出声。
“罢了,孩子已经找回来,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王上叹了口,娓娓道来。
大致的意思就是四年前他醉酒之后临幸了一个宫女,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可是谁想过了几天就正好是宫女可以出宫的日子,被他临幸的宫女便出了宫再也没有回来,前不久他得到消息说城中有一个蓝色眼睛的小孩儿,便去打探,这才弄清楚这孩子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王上露出悲痛的神色:“孤的五个儿子都在前五年的时间里离孤而去,孤本以为再无法享小儿绕膝的欢乐,谁想上天垂怜,竟然给孤又送来了一个儿子。”
王上朝着宫吉伸出手道:“珙吉,到父王这里来,让父王好好看看你。”
“父王!”大殿下站了出来,他说,“若是能找回一个弟弟,我自然欣喜,但父王,仅仅凭借蓝眸就判定这孩子是王族实在是太过草率,谁知道那名宫女出宫之后可否婚嫁,又是否与其他男人有什么关系?”
“父王,事关王族,必须慎之又慎啊!”
王上皱眉:“住口!此乃先祖传下的秘密,我们王族世世代代都绝无例外!”
大殿下瞳孔一缩,到了这时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王上对他设的一个局,想要把他从王族中除名,想要褫夺他王储的位置!珙横只觉得浑身发凉。
此时的宫寒武正小心翼翼看着站在大殿中害怕发抖的宫吉,在这全是成人的大殿上,没有一个人关注过这个小小孩子是不是会害怕,宫寒武只觉得心疼,就在这时余光中似乎有人看向了他,宫寒武立刻压下头,王族皆是蓝眸,他的眼睛不能被别人看到。
但越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偏偏要发生,珙横目光灼灼看着站在门口的守卫道:“门边那个低头的守卫给我过来!”
宫寒武一动不动,珙横眯眼:“来人,把那个站在门口低着头矮一点的守卫给我押上来!”
一队人走向宫寒武和067,067正准备对方一动手他就动手,宫寒武突然抓住他的手臂,低声道:“林大人,别动手。”
067不明所以,这一停顿,宫寒武就被两个守卫压到大殿中央。
王上皱眉:“珙横你在胡闹什么?”
珙横笑了,他说:“父王,各位叔伯大人,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说完他指着死死低着头的宫寒武道:“把他的头给我抬起来。”
一个守卫掐着宫寒武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再看清这名守卫样子的时候,所有人瞪大眼睛——
“这……怎么可能?这个守卫的眼睛竟然是蓝色!”
“不是说只有王族的瞳色才是蓝色,可这人明明是个守卫!”
珙横抬眼直直看向王上:“父王,事实就摆在眼前,依靠瞳色辨认王族并不可靠!”
有大臣说:“这样看来的确如此啊王上,大殿下身为王储眼瞳却为黑色,这人不过区区守卫却拥有蓝瞳,足以证明以蓝眸判断王族与否并不是万无一失,臣恳请王上再用其他方式验证王族血统!”
此言一出,其余的贵族高官也纷纷站出来恳求。
王上叹了口气道:“罢了,去把缘石拿上来吧。”
内侍退出去,就在这时候宫吉瞪大眼睛泪汪汪的看着宫寒武,像是确认这次真的是自己爸爸来了,他哇的一声哭出来,扑到宫寒武的怀里,大哭道:“爸爸,爸爸!”
宫寒武挣脱守卫的扣押,把宫吉抱在怀里轻声道:“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所有人:“!”
这可真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王上震惊的看着大殿中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转头死死看着沈必,沈必坐在位置上悠哉悠哉喝了口酒,另一边的珙横眼里闪过畅快,他道:“父王,这是怎么回事?王弟为何喊一守卫父亲?”
王上咬牙切齿:“不过是他的养父罢了。”
诸多贵族高官:“……”说实话,单看二人如出一辙的蓝眸,王上这句解释就不怎么可信呢。
或许是知道自己的话可行度不高,王上立刻下令:“来人,把这个守卫给我拖出去!”
两个守在门外的守卫走进来,就在他们靠近宫寒武的时候,门口的一个守卫突然闪身到宫寒武身前,横亘在守卫和宫寒武父子二人之间,067淡淡道:“请立刻停止前进,否则即将开始自卫模式。”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拔出佩刀,加快速度朝着067砍去,067利落出手,只听两道铿声,大刀落地,两个守卫软趴趴倒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动手和067的实力让所有人不自觉往后退,一个内侍挡在王上身前,大喊:“你是何人?来人护驾!”
转瞬数十守卫就从门口鱼贯而入,将067、宫寒武、宫吉三人团团围住,067平静开口:“我是来帮朋友找孩子的……普通民众。”
内侍嘴角一抽,神他妈来找孩子的普通民众,他厉声开口:“你伪装成护卫究竟有何目的,是不是想借此行刺王上?!”
067:“不是,我们只是来找孩子。”
他转头淡淡看了眼宫吉再次抬头表示:“现在孩子已经找到了,我们可以离开了。”
“你做梦!”内侍尖声道,“来人!把这二人给我抓起来,他们意图谋害王嗣,罪大恶极!”
“等等。”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所有人看过去,沈必打开扇子站起来,走出桌后,像模像样朝着王上拱了拱手:“舅舅,这二人说了他们是来找孩子,而小孩儿也的确抱着其中一人喊父亲,这二人究竟是意图谋害王嗣,还是真如他们所说寻找孩子,我看验一验就知道了,反正缘石就要呈上来了不是吗?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他话音刚落,门外一内侍捧着两个拳头大小通体光滑润泽如白玉的石头走了进来,这就是奥塞莱因极为贵重的缘石,只有王族和少部分大贵族才能拥有的东西,效用极为神奇,不仅可以验证血亲,据说还能上达天神,传达天神的旨意。
捧着缘石的内侍身后还有二人,竟然是安城将军和侯复大人。
见到这二人其余的贵族高官纷纷行礼,这二人一个掌管军部,一个掌管护城队,一个对外一个对内,掌控了整个奥塞莱因的武力,在朝中的地位无人能及,就算是王上也必须给他们几分面子。
安城和侯复一左一右在内侍新放上来的椅子上坐下,安城开口:“王上,我和侯复大人被琐事耽搁,刚刚才腾出时间进宫,来迟了自罚一杯!”
王上笑道:“二位都是朝中的肱骨之臣,没了你们奥塞莱因也不是奥塞莱因了,又怎么能因为这等事情怪罪你们,反而应当奖赏你们才是!”
安城和侯复笑笑不说话,侯复说:“王上,安城将军与我刚刚入宫就见到这个内侍着急忙慌的往外走,一问才知道他要拿缘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王上颔首,旁边的内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侯复表示:“既然事关王族,那便开始吧。”
随着内侍挥手,大殿中央数十守卫退了出去,缘石被捧到正中。
“等等。”大殿下珙横突然出声,“既然关系王嗣,每一环节都应该慎之又慎,依我看不如将国师的缘石拿来,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他转头看着王上:“你说呢父王?”
王上面无表情,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说:“国师的缘石珍贵无比,是奥塞莱因唯一的巨型缘石,关系奥塞莱因国运,不可轻易使用。”
坐下下首的国师站出来,他向着王上表忠心:“王上,王嗣是奥塞莱因的根本,因此事使用缘石并不为过。”
大殿下微微一笑:“没听到吗,去国师那里将缘石运过来。”
国师处的缘石虽然大,但王宫最不缺的就是人手,没多久,一块半人大小的洁白缘石就立在了大殿之中,王上和大殿下看着这块缘石皆是若有所思。
国师站起来给所有人讲解如何通过缘石验证血亲,缘石验证是否属于血亲的方式很简单,只需要将一人的血滴于中央,被验证的人将血滴在旁边,血相互吸引交融则为血亲,一动不动甚至相斥则说明二人毫无关系。
想来神药是真的有效果,宴会开场前还蔫蔫的王上现在精神好了不少,在国师的指引下来到缘石前,戳破指腹,滴了一滴血在洁白的缘石表面。
从内侍手中接过帕子,王上看着大殿下道:“横儿,来吧。”
大殿下笑道:“父王,不如先看看那孩子是否是我的王弟。”
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看向紧紧搂着宫寒武脖子的宫吉,方才他们关顾着看缘石,现在才发现这两个男人是不是淡定得有些过头了,尤其是那个高个的,之前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两个守卫走到他们面前想要带走宫吉,结果才靠近,067就挡在他们面前垂眼看着他们警告:“请勿靠近。”
守卫:“……”
宫寒武腾出一只手拦着067,对守卫说:“我们自己过去,宫吉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我会证明这一点的。”
两大一小朝着缘石靠近,王上这时候把针拿给大殿下说:“横儿你这样推辞倒是让孤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了,你是不敢将血滴在上面吗?”
大殿下:“父王说笑了,我是您的亲子,有什么不敢的。”
说着他将指腹戳了针眼,看着宫吉道:“我只是怕父王认错了人,想先看看。”
宫寒武抱着宫吉来到缘石前,他从守卫手中接过针,在宫吉耳边轻声安慰几句,温柔的将宫吉左手中指拿出,迅速戳下一针,细细的血珠冒了出来,他赶紧将宫吉的手指贴在缘石上。
看到这一幕大殿下嘴角不自主露出笑意,他才不相信这小孩儿是什么宫女生下来的王嗣,所有有继承王位资格的王子都被他一一根除,为了保证他的王位稳固,他可是买通了王上身边的人调查,早在五年前王上在男女之事上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面前的孩子不过四岁,怎么可能是王子?
这滴血滴上缘石,他父王的谎言立刻就会被戳破!
或许是太过期待结果,珙横一时间失了防备,在他身后的内侍撞了他一下,让他整个人朝着缘石倒去,双手忍不住伸出,食指上的血珠就这样直直落在了王上那滴血的附近。
这一变故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内侍跪地高呼饶命,却没有人理他,只见缘石上,属于王上和大殿下的两滴血缓缓扩散,就在它们的边缘相触的瞬间,两滴血就像是遇到了唯恐避之不及的天敌,立刻朝着相反方向扩散。
在场的贵族高官瞪大眼睛,有人喃喃:“相斥,相斥了!”
王上和大殿下的血竟然相斥了!
与此同时,又有人喊:“融了!”
所有人转头看去,原来那个蓝眼睛守卫的血竟然和小殿下的血相融了!
“他们真的是父子!”
场中瞬间沉默下来,这样看来不仅小殿下不是王上的儿子,就连如今唯一的王嗣大殿下也不是王族中人,这……简直石破天惊!
一手筹谋这件事情的王上立刻道:“结果已出,来人,把大殿下及其生母丽妃压下去,二人竟然秽乱王族血脉,给我仔细的查!”
守卫:“是!”
大殿下满脸难以置信,他说:“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不是王族的人,这块缘石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没有人理会他,如果说现在使用的是王上带来的缘石,那么的确有可能存在问题,但现在这块缘石是国师的,就算奥塞莱因所有的缘石都有问题,这一块也永远不会出差错。
眼看守卫就要将大殿下带走,大殿下一挥手看着王上说:“父王,你说我秽乱王族血脉,你难道没有吗?这个孩子根本不是王族中人,就因为生了一双蓝眸你就说他是王族,我不相信在你找回他的时候没有测过缘石,你分明就是讨厌我、厌憎我,所以随便找个人就想夺掉我王储的身份!”
他的声音沉如墨:“父王,在你心里是不是只要这个国家下一任的王不是我,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就算不是王族也行?”
王上捏紧了拳头,珙横的话一出,如果他无法反驳,周围的贵族高官会如何看待他,又会如何看待他点出来的下一任王?珙横早早便是王储,在朝中势力不弱,在他找不出亲子继承王位的情况下,这些人会不会再次选择珙横?
“那是怎么回事?!”
殿中有人惊呼,所有人顺着此人的视线看向了缘石,只见缘石上三滴血分别变成细细的血线,其中两条距离极尽,分明就是守卫父子二人的血,另一条与这两滴血隔着两掌的距离,那是……王上的血!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三条血线流淌汇聚,慢慢的竟然互相融合了!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三滴血都融了!明明那小孩儿是守卫的儿子啊!”
“为何守卫的血也能和王上的血相融?难道那个守卫是王族?!”
不仅这些贵族高官诧异,就连王上也惊疑不定的看着宫寒武和宫吉,他想难道他真的还有孩子流落在外?
宫寒武皱眉道:“看什么看?这块石头坏了,我父亲早死了!”
说完他继续冷冷道:“我儿子是被你们强行带入宫中,说我儿子是王族,那我倒是想问问如果血液相融就是王族,那我的血又是怎么回事?我生在边远小城长在边远小城,难道我也是王族不曾?”
这……
没有人能回答宫寒武的问题,宫寒武抱着宫吉,小孩儿把脸紧紧贴着爸爸的脖子,小声说:“爸爸,我想回家。”
宫寒武温声道:“好,我们回家。”
他抬头看着大殿的王上:“王上,我儿子究竟是怎么进入王宫我没有资格追究,但他是我的儿子,我想我有资格带他离开。”
说完宫寒武抱着宫吉朝外走去,067紧跟其后,有守卫想要拦住他们,王上却挥挥手说:“让他们离开。”
回到扬安旅舍,看到宫寒武怀中的宫吉,孙四大大松了口气,他伸出手对宫吉道:“小吉,来给叔叔抱抱。”
宫吉转身搂住宫寒武的脖子,用身体力行拒绝孙四的怀抱,孙四笑着收回手道:“行行,你们父子才团聚,是该好好黏糊黏糊。”
说完宫寒武带着宫吉到楼上房间休息,孙四问067王宫的情况,067面无表情道:“进宫,找到宫吉,带回宫吉。”
孙四:“……”
“就没遇到什么波折吗?”
067思忖片刻,想到要动手却没有动手的守卫,摇头道:“没有。”
孙四狐疑:“真的?”进一趟宫带回一个孩子竟然什么都没遇上?
067:“真的。”
孙四:“好吧。”
说完他上了楼,天色已晚,该睡了,他和宫寒武是一间房,刚走进去就看见宫寒武在收拾东西,意识到不对,孙四扫了眼在床上睡着的小孩儿压低声音问:“你这是干嘛?是不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宫寒武点头:“孙哥,你放心,这件事情应该不会连累你们,说不定根本就是我想多了,只是我心里总觉得不安,反正接下来的考核也没我的事,我打算天一亮就带着宫吉回坎贝城。”
孙四颔首:“行,你先走,等考核结束,我和林六七、林六八也启程回坎贝城。”
……
王宫,王上的寝殿,长发飘飘的国师严肃道:“王上,缘石绝对不会出错,那父子二人一定是王族,而且观血滴之间的吸引力度,我断定那个扮作守卫的男子就是王——”
“行了!”
王上不耐烦开口,他说:“容顷,我不想再聊这件事情。”
伸出手腕,王上道:“你给我看看,那个神药的效用如何?”
国师闭上嘴,垂目安静给王上诊治,半晌他松开手道:“王上,此药的确神奇,昨日你的身体还沉疴难愈,吃下药不过几十分钟的功夫,你的脉象就有力多了,而且气血逐渐旺盛,似乎是在以极快的速度康复着。”
“这么说,孤的身体能够恢复到以前?”
国师沉吟道:“如果继续呈现这样的脉象,不出半月王上您就能恢复如常。”
王上:“还能活多久?”
国师:“寿终正寝,至少十年。”
“哈哈哈哈哈哈——”王上大笑出声,他畅快道:“我还以为那孽种给我呈上的药就算不是毒药也不会有什么药效,却没想到这神药竟然是真的!哈哈哈哈哈——”
国师还是没忍住道:“王上那对父子——”
“不用多说。”王上抬手道,“既然我还在,王储不必存在。”
国师欲言又止,最终低下头:“是。”
第二天,一条震惊整个班莱的消息从王宫中传出,一直被奥塞莱因民众视为下一任王的大殿下竟然不是王上的亲子,乃是王上最宠爱的丽妃同别的男人厮混后诞下的孩子,是王族的耻辱!
“据说王上震怒,直接把大殿下打入狱中。”
“啧啧啧,这样的事情放到咱们下等人身上都没几个受得了,更别说王上。”
“可是我记得王上的其他儿子都死了,现在大殿下也不是王上的儿子,岂不是说我们没有王储了?”
“嗐,你说英斯莫利都献上了神药,王上不日就能康复,还愁没有王储吗?”
一路走到圆场,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孙四震惊了,他扭头看着林六七问:“昨天你们在王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067:“带宫吉出来。”
可不就是,对于067而言他进入王宫的目的就是找到宫吉并带出,而他们也成功做到了。
对此孙四:“……”
“算了,我就不应该问你的。”
虽然这是一件震惊全国的事情,但事实上跟平民们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对于孙四这个偏远城池的护城队而言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最后一天的考核如期举行,067夺冠,再加上前一日考核068夺冠,坎贝城成了这次进修考核的一匹黑马,从倒数第一一举跃升为第一,给坎贝城赢得了进修考核的奖励——木仓支和火.药。
在考核结束的第十天,他们跟着押送奖励的军部队伍朝着坎贝城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