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挂断电话之后,秦砚先去了辛曼订好的餐厅。
还没到饭点,餐厅里人不多,连服务生都懒懒散散,正站在门口闲聊。
看到有客人上门,再听说有预约,几人就很快反应了过来。毕竟这个时间,餐厅里只接到了一个预约电话。
核对过信息后,服务生领路引着秦砚到了用餐区。
大堂里有三两桌客人,都很安静,钢琴旁是空的,只有头顶的音箱里传来悠扬的曲子,让人不自觉放轻说话的声音。
秦砚选了一个距离其他顾客稍远一些的位置。
因为还要等傅岳庭,他暂时没点餐。
服务生会意,就抱着菜单又回了前台,跟同事们八卦:“刚才那个客人好帅!不知道在等谁。”
同事嬉笑着说:“瞧你,又开始花痴了吧,反正不是等你。”
几人在门前笑闹一阵,门框上悬着的铃铛轻轻一响,又有客人到了。
服务生立刻收敛表情:“欢迎光临!”
傅岳庭看她一眼:“刚才进来的人在哪?”
刚才只来了一个人,服务生印象还很深刻,所以下意识往身后看过去。
傅岳庭顺着她的视线看到秦砚的身影,于是没再停留,径直大步流星走了过去。
服务生还想说什么,就见眼前一花,刚进门的客人带起一阵风从她面前走过。
傅岳庭浑然没去在意身后人的反应。
他已经快步走到秦砚面前。
从接到秦砚电话的那一刻起,阵阵无可名状的惊喜就在他体内的每一处血管里沸腾,仅仅从傅氏来到这家餐厅的短短时间里,他控制不住地去想。
秦砚亲自来傅氏,会和他谈什么?
秦砚会回心转意吗?会改变态度吗?
但真正来到秦砚面前。
有关于他真正想问的,他却半个字也问不出。
他只说:“你来了。”
“坐。”秦砚抬指对服务生示意,对傅岳庭说,“先吃饭。”
傅岳庭没有胃口。
从昨晚回去到现在,除了用加倍、翻倍、做不完的工作去麻痹神经,他不想再去做任何多余的事。
可既然秦砚这样说,他没有反驳:“好。”
服务生正巧抱着两本菜单走过来,分别递给两人。
秦砚中午吃过饭,现在不很饿,随口道:“招牌套餐,谢谢。”
傅岳庭也没接菜单:“一样。”
服务生只好默默收回手,又抱着菜单离开。
餐桌前顿时安静下来。
傅岳庭等待良久,也没听到秦砚开口,终于问:“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对。”秦砚把手机放下,抬眸看他。
可能是一天没吃饭的缘故,傅岳庭的唇色比起平常显得有些苍白,神情看不出异色,语气却带着从未有过的小心试探。
秦砚眉头动了动。
他不习惯这样的傅岳庭。
傅岳庭也不该是这样。
傅岳庭薄唇微抿,只等着他的后话。
秦砚收回视线,淡声道:“吃过饭再谈。”
傅岳庭只能压下满腔焦灼,点头说:“好。”
沉默于是再度笼罩了这张餐桌。
傅岳庭抬手握住桌上的水杯,五指松紧几次,才问:“今晚还要加班?”
“嗯。”
“那你,”傅岳庭张了张嘴,垂眸看向水杯里的波纹:“今晚住在哪里?”
秦砚说:“公司。或者回我以前住的地方。”
傅岳庭的心直往下坠。
他不敢再问了。
他忽然直觉秦砚今天的来意可能会和他想的并不一样。
用了整整一天还没能麻痹的刺痛,此刻又细细密密涌进胸膛。
傅岳庭拿起水杯,借喝水的动作掩饰着眼底的情绪。
给彼此都留几分体面。
他不想再像昨晚一样,把对话结束得那么狼狈。
之后两份套餐上齐,秦砚拿起刀叉,见傅岳庭一直没有动作,才问:“怎么不吃?”
傅岳庭回过神,抬手在餐巾上拂过,指腹按在冰冷坚硬的金属餐具上,凉得钻心。
他低声说:“我还不饿。”
秦砚微蹙起眉。
宋景明不可能会拿这种小事开玩笑,既然是章浮亲口说了傅岳庭一整天没吃饭,那就不会有错。
现在傅岳庭却说他不饿。
秦砚问:“你急着走?”
傅岳庭怔了怔,回道:“没有。我今天不忙。”
不忙还不吃饭?
秦砚正要说话,突然对上他的目光,滑到舌尖的句子又尽数咽了回去。
傅岳庭补充一句:“我没有催你的意思,我真的不饿。”
“吃一点吧。”秦砚说,“味道还不错。”
傅岳庭不想被他误解,见他坚持,也拿起刀叉,勉强吃了一些,食量少得可怜。
秦砚中午吃过饭,现在也没有多少食欲,但还是等傅岳庭放下刀叉之后才作势吃完。
等服务生过来收了桌面,再送来甜点,新一轮沉默又开始蔓延。
这次不等傅岳庭再问。
秦砚说:“今天来找你,是为了帮老爷子问问你的意见。”
“祖父?”这是傅岳庭没想到的开场,“关于什么?”
秦砚没有拐弯抹角:“他想让你参加一场舞会。”
傅博宏拜托秦砚来劝他参加一场舞会。
傅岳庭隐约有了一丝头绪,却还不够清晰。
秦砚接着说:“这场舞会也邀请了各界名媛。”
“名媛?”
傅岳庭即便早有预料秦砚要谈的事不会太值得他期待,可也没想到,会从秦砚口中听到这样的消息。
一股浓得化不开的紧涩转瞬在他体内生根发芽。
他把痛苦狠狠攥在掌心:“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砚说:“是老爷子的意思。你现在事业有成,该考虑成家了。舞会就在这个周末——”
傅岳庭打断他:“这个舞会与我无关!”
秦砚顿了顿。
傅岳庭说:“我不会参加。”
秦砚说:“去不去是你的事。话我已经带到。”
闻言,傅岳庭心头霎时泛起尖锐的酸麻,浪潮似的,无论如何也退不尽。
“你今天来找我,”他盯着秦砚的眼睛,轻声问:“就是为了这件事?”
秦砚余光扫过他面前没被动过的餐后甜点,只道:“对。”
傅岳庭上半身微微晃了晃。
他自嘲一笑:“也是,你对我避之不及,又怎么会主动来找我。”
不等秦砚回答,他继续说:“我不会参加舞会,如果你有兴趣了解,我也只会和一个人成家。”
秦砚皱起眉头:“你的想法我会转告老爷子。”说完抬腕看表,起身道,“既然你不想谈,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别走!”
傅岳庭立刻侧过身抓紧他的手腕,急急也站起身来,却没注意到距离,动作间左臂猛地撞在了餐桌边角,发出“砰”一声巨响。
不知道撞痛了哪里,傅岳庭闷哼一声,又跌坐回位置。
但秦砚刚回过身,他已经强忍剧痛站了起来,面色苍白,手上的力道还一直没有松开。
再开口时只剩气音:“别走。”
“让我看看。”秦砚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还在打颤,忽而想到之前他车祸伤到的就是左臂,还未松开的眉头皱得愈紧。
“我没事。”傅岳庭以为秦砚是想转移话题,话落把不断颤抖的左手负在身后,“我等了整整十四年,才终于等到你,也用了整整十四年,都没能忘掉你,可你现在只用一天就要和我一刀两断……我做不到……”
周围人的视线早被刚才的巨响吸引。
闻声跑过来的服务生也站在不远处,犹豫着要不要过来。
傅岳庭仿佛看不见,也听不到除秦砚以外的动静。
他抓紧秦砚的手用力得僵疼,左臂崩裂的伤口也火烧火燎,可都盖不住心底的急躁。
“至少给我一个反悔的机会。让我把所有的话都收回,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
秦砚不打算和他在公共场合拉扯,先说:“松手。”
傅岳庭说:“如果你介意,我不会再随意去打扰你,只要你别再躲着我,别这样对我……”
秦砚很快察觉到他语气有些奇怪。
这时走近的服务生突然惊呼:“呀,是血!”
秦砚上前,往傅岳庭身后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他左臂衬衫的衣料被血迹打湿,正沿着手臂往下滑落,在指尖汇聚,砸在地面。
傅岳庭往后退了半步:“我没事。”
秦砚反手把他拉回。
听到有顾客正在交头接耳,又索性直接带着他离开了餐厅。
上车后,傅岳庭靠坐在椅背,苍白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
见状,也用不着请示秦砚,司机就开车往最近的医院飞驰。
到了地方,秦砚把人送到急诊室,看着医生做完检查,听说没有大碍,才送傅岳庭去包扎伤口。
一天没吃饭导致的乏力,加上伤口受到冲击,傅岳庭只是需要补充能量,和充足的休息,现在到了医院,这些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时间过去这么久,傅岳庭手臂的痛楚稍稍得到缓解,只是眼前还微微晕眩着。
他阖眸任由医生换药,空出的右手稳稳握着秦砚递给他的一杯温水。
然而等到伤口处理结束,他睁眼才发现,病房里,秦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他骤然起身,手里的水洒了满身也没注意,刚转向门口,就见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秦砚!”
“秦总?”章浮往身后看了一眼,“傅总,你是不是看错了?”
见到是他,傅岳庭脸色难看:“谁让你来的,秦砚呢?”
章浮小心翼翼地进来:“就是秦总让我来的,至于他,现在应该走了吧……?”
老板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回答过问题,他一个字也没敢多嘴。
傅岳庭仍然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
秦砚走了。
傅岳庭缓缓坐回椅子里,没再说话。,,网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