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风仿佛刀子一般凛冽,将枝头上所剩无几的落叶吹了下来,苍茫的天际蒙上一层灰沉沉的色彩。
天鹰门里的沈若翡正坐在门槛前面,托着腮看着打扫庭院的师弟许安尘。
沈若翡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过一丝困顿,安尘今天早上送了霸天去了天师门过寒假回来之后就怪怪的了。
他比平时打扫更认真仔细,几乎是一寸寸的扫着地,握着扫把的手也是松了紧,紧了松,每次挪步都是小心翼翼的,走路特别慢。
可是沈若翡又仔细看观察过,确实是安尘没错,是不是因为最近太过于劳累了,以出现了错觉?
就在沈若翡胡思乱想之际,一只传信蝶飘忽着落在了沈若翡的手上,沈若翡听见传信蝶里传出来的天师联盟里的任务,当下皱紧了眉头。
传信蝶散去后,沈若翡对许安尘严肃说道:“安尘,别扫了,城西边境涌来了一批难民,但是押送物资的人手不够,咱们得去帮忙!”
沈若翡说完,匆匆进了屋里去取披风,深冬的风冰冷彻骨,冻得人直打哆嗦。
出来时,沈若翡瞧见阴暗的天穹上落下了几片雪花来,他清明的眼眸里闪烁过了一丝忧愁。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天冷也就算了还开始下雪了,也不知道那些难民怎么样,得快点去救济才行。
沈若翡立刻将披风给许安尘套上。
沈若翡从小就开始照顾许安尘的饮食起居,就算许安尘头脑已经变聪明了,可沈若翡还是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许安尘低头看着那厚实的兔毛披风,开口道:“师兄,换一件吧?”
沈若翡一愣,抬起头来看向许安尘,“为什么?这个不好吗?不够暖和?”
许安尘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过那厚实的白色兔毛披风,“没有,这披风,特别暖和。但是太干净了。有灾民的地方都不干净,会弄脏的。”
沈若翡恍然大悟,“我倒是没想过这些,不过暖和就行了。再说了,脏了可以洗,坏了可以补,再不济师兄再给你买一身就是了,时不等人,我们快走吧!”
这时,沈若翡看到了一片雪花落在了许安尘的眉间,他伸出手来刚才拨掉,许安尘竟然往后一躲,那双眼底下闪烁过一丝惊惧。
沈若翡的手顿了顿,怪异的感觉更甚了,他总觉今天的师弟有一种疏离感……
许安尘漆黑的眼眸微微一闪,“师兄,我们快走吧?”
沈若翡微微颔首,把心底的那种狐疑压了下去,和许安尘通过通过阵法去了物资补给站领了物资。
接着便马不停蹄的御剑赶往了城西边境,他们还没有落地,便瞧见了城西边境的破房子底下,蜷缩着大批灾民。
他们衣不蔽体,饿得瘦骨嶙峋,头发纠结成块,那干瘪瘦削的脸上脏兮兮的,正双眼空洞无神的望天际。
那些难民根本没有力气动弹,任由冷风冷雪扑面而来。
若不是还张着那干裂的嘴唇呼吸着,沈若翡会以为他们已经死了。
沈若翡瞧着这满目疮痍的一幕,他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他连忙落下,和先到这里来设立救灾点的道友们接头。
“这些是从西北边境逃荒来的难民,那边连续干旱了三年,颗粒无收,他们没粮活不成了,就逃往咱们这边了。”道友们说到这,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
沈若翡安慰说道:“等明年南水北调的工程竣工了,那片就不会那么困难了。你们先搭棚,我和我师弟去发干粮!”
细细密密的雪花落在沈若翡的披风上,冷风夹着雪扑面而来,将他那俊秀脸也冻得发僵。
沈若翡掏出了个乾坤袋递过去给了许安尘,“走吧,咱们先去旁边的大棚发粮,他们肯定很饿了。”
在触碰到许安尘那冰冷的手指时,沈若翡打了一个哆嗦,他一把抓回了许安尘缩回去的手,皱着眉头说:“你的手也太冷了,冻着了吧?”
沈若翡自然而然的给许安尘呵了一口气,揉搓暖和了许安尘的手,才转身往大棚去。
此时的许安尘,看着自己的手,漆黑的眼眸里不知是什么思绪。
“安尘,站在那干什么?快跟上!”沈若翡察觉到了师弟没有跟上,他回过头去叫了一声。
“师兄,我这就来。”许乘风应答了一声,快步来到了沈若翡的身边,与他一同救治伤患。
这些难民们因为跋山涉水久了,腿脚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再加上天气冷,他们冻得皮肤发青发紫,长满了冻疮。前段时间他们更是碰上了兽潮,又死伤了不少,活下来的也都是在苟延残喘。
天气本来就阴郁,雪花又铺在了大棚上,挡住了那点可怜的亮光,大棚底下每个人的脸都是灰暗的。
沈若翡打算先给他们发放些烧饼填填肚子。
沈若翡刚打开救济用的乾坤袋拿出个邦邦硬的烧饼,他眉头陡然皱成了一团,“这,这玩意儿能吃吗?”
许安尘顺口接了话茬儿:“怎么不能?这烧饼是最好吃的,虽然难嚼,但吃上半个就能饱一天了。”
沈若翡拿着烧饼的手一愣,他黑亮的眼眸微微一转,“安尘,你吃过?”什么时候吃的?
许安尘分配烧饼的手顿了顿,他微微的抿了抿嘴,垂下的眼眸有些微闪烁,他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声小猫一样的啜泣声在废墟中响了起来。
沈若翡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站了起来,在这嘈杂的环境里,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安尘,你听见有哭声吗?”
许安尘微微的点了点头,“好像有。”
沈若翡直起身来,到处搜寻,他走进了残破的房屋里,那一刻,沈若翡的眼睛霎时间睁大了……
废墟里,一对夫妻肢体残缺,像是被什么野兽生生撕扯掉了手和腿,他们衣不蔽体,皮肤发紫,已经去世了许久,也不知道是被冻死的亦或者是失血过多死去的。
这对夫妻正用一种怪异的姿势抱着怀中的孩子,而孩子身上裹着的赫然就是这对夫妻的衣服。
孩子虚弱的哭泣着,嘴上全是血,他口中还有一块没嚼碎的生肉,那是他娘亲从手臂上挖出来喂进他嘴里的……
沈若翡的心猛然一颤。
而此时的许安尘定在了原地,他的双眼睛瞬间睁大,看着被死去的爹娘护在怀中的孩童,他的手不可遏制的颤抖着。
那孩童瞧见了人,满脸是泪的费劲的扭动着身体,从爹娘的怀中滚落了下来。
许安尘握紧了拳头,脖颈的青筋爬了上来。
沈若翡看着这样的孩子和那爹娘,他的眼眶一热,“多伟大的爹娘啊……”
“他们那不是伟大!那是自私!”许安尘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怒吼了一声。
沈若翡的手一紧,他回过头去看向了浑身震颤不止的许安尘,“乘风?”
情绪波动极大的“许安尘”下意识的应答了一声,“什么?”
沈若翡剑眉一凛,眉目满是冰寒,“你果然是许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