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洛不以为意,随口道:“我左右要给元郎的妹妹写方子,索性也写出来给阿耶过目下吧,他家看着还挺讲究,非要挑偏贵的药材。”
明明之所以会在西市碰上,就是家中境况窘迫,看不起正儿八经的郎中。
“世家子弟都这样,且他不是给自己抓药吧?”
“是他母亲。”
宋郎中轻叹道:“那就更是了。”
元郎已卖力地开始拆麻袋,拣药材,不多时功夫便将地上收拾得干净了大半。
明洛先翻了翻自己的摘记本,深思熟虑后还是选了几味相对不那么性烈的药株,这年头没有静脉注射,没有合成的西药,全靠中药调理和本身的抵抗力。
“阿耶先看看,给五岁女孩吃的。”明洛将笔头蘸满了墨,稍稍思索后提笔欲写昨日开给魏姓公子的药方。
医馆门口奔进一个熟悉而仓惶的身影。
“碗娘!”宋郎中愕然唤了声。
“阿耶。”碗娘有些敷衍了应了声,伸手便要来拉明洛,“赶紧着吧,公主方才见红了,和前几次偏褐色的不同,这回是鲜红的!”
“我去干嘛,她府上哪里缺医师,人水平总比我强吧。”明洛比晚碗娘还要惊慌。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
中药中医,本质上是调理人的气血和体质。
又不是西医,一台手术下去能连根拔起,一瓶靶向药能起死回生。
中药从来达不到活死人、肉白骨的境地。
“胡说什么,那几个医师怕还赶不上你呢,公主今早就是吃了他们开的药膳,午后歇息起来,才发觉的。”碗娘是真着急,府里有人拿着公主府的名帖已去皇城请尚药局的奉御了。
“太医院……喔不对,是叫尚药局是吗?”明洛立刻想起宫斗剧必备的太医院。
“是何奉御更擅长妇科些,不知今日有否在皇城当值……”
万一没有的话,一来一回又要耽误多少时间。
面对碗娘焦灼又直白的眼神,明洛无可奈何地起身,简略叮嘱了元郎几句,便随着碗娘往公主府赶。
她俩先后从车上踩着马镫而下,不远处急驰来一群人马,为首之人是一身官服,幞头配饰齐全的柴绍。
两人赶忙避让在旁,恭敬行礼。
利落下马的柴绍一眼认出碗娘,不满道:“公主怎么了?好端端的,如何又不好了?”
碗娘战战兢兢,肉眼可见的卑微,却不敢不答:“已有人往皇城去请奉御了,府上几个医师都束手无策。”
她没提药膳的事儿,到底没查清楚,不好信口雌黄。
“这是……军中的小宋医师?”柴绍两眼扫过明洛,又定睛一瞧,沉声问。
“是的,柴将军,咱们先进府吧,公主要紧。”明洛建言道。
柴绍当即颔首,没再多言,几人匆匆往垂花门走去。
与预想中的阴云密布不同,李秀宁裹着丝绵被,坐在廊下的榻上,手中捧着一盏手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火烧眉毛地走来,扑哧笑出了声。
“这是谁侍候的,还不赶紧扶公主往屋里躺着?”柴绍简直看得两眼出血,这都是隆冬时节了,再翻过几日便是腊月,好端端的人冻在外头都不成样子,何况是身怀六甲的孕妇。
李秀宁哎哟了一声,斜睨了要来搀她的婢女一眼。
“是我要在屋外透气的,里头闷死人了,还不许开窗,我不进去。”
柴绍对上公主还是挺有讲究的,当即缓和了神情,软和了口吻,好声好气道:“公主不向来体恤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