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没了动静的诡物终究是被黑炎灼烧殆尽,唯独留下了一小块漆黑的血肉。
这是诡物死后所留存下来的残骸,亦是诡仙们晋升为食气境最重要的材料。
林若虚从腰间取下一个骨灰罐,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鬼阶的诡物残骸在诡仙交易中颇有市场,虽然他不知这诡物是何品种,但并不代表县里的诡仙们没有眼光。
看着眼前这位诡仙迅速将这只棘手的诡物解决,甚至连诡物残骸都收拾干净,杜铭眼中的贪婪一闪而过,随即迅速被压了下去,脸上瞬间挤满了笑容。
“前辈厉害!多谢前辈救命之恩,待回了县里,在下一定将那符箓双手奉上!”
林若虚却不置可否,背着手走到一根柱子旁,径直便坐下闭目休息。
见林若虚不搭理自己,杜铭脸色有些尴尬,眼底闪过一抹怒意,梗着脖子对周遭看热闹的货郎们喊道:“都看什么看!还不赶快生火!”
货郎们当即四散开来,从寺庙中寻来干草当做引物,又从一些没有被雨淋湿的干柴。
很快整个寺庙中就燃起了篝火,足有半人高的篝火彻底阻隔了凌冽的寒风,照亮了整个寺庙。
一群人围着篝火坐成圈,享受着这难道的安全与平静。
虽然货郎们今夜死了几个一同出行的朋友,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触,但更多的,则是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庆幸。
他们不敢触碰被诡物害死的尸体,这些自然都落到了杜铭身上,杜铭把尸体归整好,尽皆堆放在了墙角,这才拍了拍手跑了回来。
为防止这几个被害死的货郎化身诡物,祸害路人,明日雨停了,这几具尸身就要抓紧时间烧掉。
货郎们取出随身的干粮,这是一种极硬的烙饼,捏碎了丢进锅里,不一会儿,滚滚香味便从中溢了出来。
闻着这扑鼻食物的香味,众人不由地嘴里浸液分泌出来,肚子齐齐发出了饥肠辘辘的叫声。
为首的货郎先盛了一大碗给杜铭,随后一行人才互相分食起来。
杜铭看着面前的一碗白面糊糊,犹豫了一下,朝着林若虚走了过来。
“前辈,想必您也饿了,给您吃吧。”杜铭一脸诚恳地说道。
林若虚并未置言,好似在眯着眼睛休息。
杜铭完全对眼前这位前辈的疏远感莫名其妙,见此情景,唯有留下一碗白面糊糊,无奈离开。
众货郎看着眼前场景,互相对视了一眼,缩在火光的角落中窃窃私语。
……
时间流逝,那窃窃私语缓缓消失,困乏逐渐涌了上来,一行人几个抱为一团,相继睡去,满屋子大老爷们的鼾声。
深夜之中,一片杂乱的鼾声。
篝火未熄,将这座寺庙照得格外明亮。
偶尔发出一道噼啪的炸响,在这篝火中炸出点点火星。
一对异常明亮的眼睛倏然间在这寺庙中亮起,他的目光微转,落到那眯着眼睛睡去的少年身上。
而后一瞥。
那面前是一副空荡荡的碗筷!
那对眼睛中忽然闪过一抹惊喜。
他淹了口唾沫,悄悄起身,摸着怀里的冰凉,在贪婪的驱使下,他的胆子逐渐壮了起来。
所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只要做了这一单,自己就不用惨兮兮地搅合在一群货郎里喝西北风了。
那原本渺茫的晋升机会就在眼前!
想到那强横的术法,他忍不住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中是赤裸裸的贪婪。
他缓缓走了过去,悄悄地,犹如一条暗中潜行的毒蛇。
随着逐渐临近这位叫“李大虎”的少年,他心里紧张地怦怦作响。
他第一次行这种不轨之事,但也是最后一次……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破庙中鼾声震天,根本无人察觉到有人在悄然行事。
“唔!死胖子别抢我生意……”不知哪人的梦呓突然响起,吓得杜铭当即低伏下来,不敢乱动了。
许久,确认不过是梦呓而已,他心中暗骂一句,又悄悄走了过去。
临近林若虚,他扯着少年的衣物,轻声喊道:“前辈?前辈?”
少年好似彻底昏死过去般,完全没有苏醒的预兆。
“诡市的人当真没有骗我,这药果真如此神奇,就连食气境诡仙都无法察觉!”
他满胸腔都是兴奋,从怀里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朝着泥丸窍狠狠刺下。
泥丸窍乃业力百汇之地,乃诡仙之命门,一旦此窍被破,业力消散,此后仙途了了,彻底沦为凡人。严重者,甚至会危及生命。
寒芒一闪而过!
并没有那种窍穴被破的刺破感,杜铭面容一变,眯着眼睛,借助篝火的残余火光望去,顿时犹若被泼了一盆冷水般,通体冰凉。
只见一对手指稳稳地夹着刀刃,那锋锐的刀刃闪着寒芒,刃尖近乎贴着皮肤,但无论杜铭如何用力,都无法再刺进丝毫。
而在那刀刃后面,是一对冰冷的眼睛。
那眼睛,只是与之对上,便是让杜铭浑身一颤。
“你……”林若虚轻轻开口,沉吟之际伴着涛涛虎啸:“你在干什么?”
“噗通!”
杜铭一下子松开了手,趴在地上,满头大汗地跪地讨饶。“前辈饶命!前辈饶命!小人猪油蒙了心,回头一定赔礼告罪。”
突如其来的变化,将所有人彻底惊醒了,他们睁开眼睛,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的随队诡仙在这位年轻的“前辈”面前连连磕头,面容惊恐。
林若虚轻轻一弹匕首,那枚匕首“咻”地一下飞射出去,齐根没入了佛祖神像的胸口。
如此场景,更是惊得杜铭脸色剧变,狠狠地磕头赔罪,额头甚至还沁出了鲜血。
“不用了。”林若虚轻吐了一口气,喟然叹息道:“本以为临近朝廷地盘,这种情况会少点,现在看来,你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
“诡仙本就是一条鲜血铸就的仙道,无论到了何处,皆是如此。”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林若虚安静说着,扫过在场众人,那对冰冷的双目中忽然闪烁出一抹令人生寒的杀意。
所有人犹若大冷天泼了一盆冷水,不由打了个寒战,从内到外,全是渗入骨髓的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