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望寻不着仆射虎,悲愤异常。虽然仆射虎只是他的仆人,似乎一个仆人为主子送了命,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既望血气方刚,他不愿意活得这么窝囊,因为别人的舍命相救,他才得以活了下来。是以,他寻仆射虎无果后,不仅没有马上掉头走人,反而赌气向着刚才前行的反方向寻去。
先秦那个时候,人口稀少。绝大部分人,都是生活在一起。象这种荒郊野岭,一般人没事是不去的。既望虽然骑着马,但是走了老半天也没见着一个人。更不妙的是,他好像迷路了,因为眼前的路已经越来越窄。开始的时候,走的还是途畛,那样的道至少还能过一辆牛车。如果两边让一让,甚至两辆车还可以错行。可现在,脚下的路似乎只剩下窄窄的土路,仅人行而已。
既望一路喊着仆射虎的名字,嗓子都喊冒烟了,还是一无所获。
此时已经接近中午,既望倦累交加,心头那股热血已过,退意萌生。可是,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这片山林远离鄟国都城,不是你想退,想退就能退的。他终于迷路了!
按说既望虽然不喜欢田猎,但是,每年的四次军事运动会,那也都是参加的呀。城里、城外没少跑。即使没象这次跑这么远,可也不至于迷路吧?哎,正所谓,人走背运时,喝凉水都塞牙缝。起先,他还可以信马由缰,自己专心搜寻仆射虎。他当然不能一直用问礼搜寻仆射虎,昨天已经有了教训,现在他只剩下一个人,万一再累到睡着了,那岂不是死的很难看。后来,路越来越不好走,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寻人了,只能专心看路。最后,他走着、走着,发现没路了,这才开始心慌起来。
山林和山林还是不一样的。这片山林,远离了都城,虽然也有鸟语花香,虽然也是郁郁葱葱,但是,它充满了野性与孤寂,你想听到一丝丝与人类有关的声音都没有。
既望四周望了望,一种莫名的恐惧爬上了心头。他知道,至少还有一个狼群对他不死心。之前不害怕,因为视野开阔,又是在马上,他有把握在短距离内,干死那些敢于冒险的狼。好在那些狼识相,并没有过来送死。但是,现在不同了,路已经没了,除了来的方向,其他的地方都是树林。一旦到林子里面,马跑不开,如果那些狼特别狡猾,使用群狼战术,那就麻烦了。
没办法,既望在心里咬了咬牙,暗自祷告,求先灵保佑,仆射虎能安全归来,然后拨转马头往回走。
由于已经骑了一个多时辰,既望的腿都快麻了,于是,他从马上跳下来,牵马步行。然而,下马之后,他发现,自己是真正的踏入了荒野之中。这里根本就没有路!
刚才再深的草,马踏上去,基本没感觉。但是,人一走,那滋味就不一样了。既望走了几步后,越走越心惊。他发现,回去的路上,小草成片倒下,但是,这些小草都是新近被踩倒的。这说明,他刚才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在沿着自己曾经走过的路打转转。
鬼打墙!
既望跟各种鬼打过数次交到,并不是很怵鬼,但是,对于“鬼打墙”,他还是很害怕的。毕竟没接触过,没经验。这荒郊野岭的,如果只能在原地打转转,那不就是死路一条吗?他后背冒汗。
他拍了拍那匹牝马。马儿很乖巧,很驯服的伏下身子,让既望重新又爬了上来。
马背上,视野开阔,既望的心稍微安定了些。他四处观察,发现这是一处山坳。因为在山坳了,视线被遮挡,还经常不停的拐弯。拐着、拐着,他又回到了原路上。如果再这样走下去,一人一马肯定要死在这里。马虽然可以吃草,但是,他现在只剩下几块昨天夜里烤的狼肉,还有半袋子水。这些东西根本撑不了两天。虽然他也可以用五行术打死一些小动物充饥,但是,只要出不了这块地儿,不饿死也得渴死,迟早的事。他要是死了,这马肯定也活不了。那么多狼盯着呢。
怪不得这些狼不着急着上来,原来知道他们已经走上了死路。现在这些狼,可能就远远地瞄着,等他们不行的时候,再来捡个现成的。真是太狡猾了。
既望连忙施展问礼观察周围。所及范围内,只有一些小动物,并没有狼。因为他的功力有限,问礼范围仅限数丈以内,而这片草地还是挺开阔的,别说数丈了,数百丈都有。视线范围内,也没有狼的存在。
这种悬而未决的危险,是最让人烦躁和焦虑的。既望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摸了摸身上。现在可谓弹尽粮绝,吃的、喝的也没多少,弓箭叫仆射虎给带走了,唯一的武器,只剩下一把随身的匕首。这个匕首是吃饭和防身用的,拿来和猛兽搏斗,未免差了点。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草色茫茫,天边彩云如绣。回首往事如梦,现在又仿佛置身梦境一般。咫尺天涯路悠悠,树上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摆,可惜你也不能把我的思念,带给我的亲人。既望的心情,现在真是糟糕透顶了。
“图噜噜”,坐下的牝马突然打了个响鼻,既望吓了一跳。忽然,他心里一动,“咦,我怎么这么傻?”他心里一阵激动,然后紧张地在怀中摸索。
“你认得回去的路吗?”
“不认识。”
“你怎么那么傻?”
“……,我有那么老吗?”
“怎么讲?”
“你们不都是老马识途吗?我今年才七岁,以前也没来过这个地方。”
“哈哈,好吧。你还挺机灵的。没事,走吧,有哥在,我罩着你。咱哥俩一起找,不相信出不去。”
“……,嗯,那个,人家是牝马。”
“哈哈……,好,你是一匹母马。我喜欢母马。”
“……!”“哼,图噜噜”牝马使劲喷响鼻,表示不满。“在家人们都喜欢叫我‘小北’。”
“哈哈……,好,‘小北’。这个名字好听,谁给你起的,为什么叫‘小北’?”
“是你的厩啬夫起的。他说我是个小迷糊,走路不记路,经常找不着北,所以管我叫‘小北’。”
“……。”
原来,既望找到了怀中的那枚骨笛,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坐下还有一匹马。万物皆有灵,一人计短,一人一马计长。可以跟这匹大马商量一下,也许它有办法出去。
虽然小北自称是个小迷糊,但是,既望没有一点不开心。原来这马也很聪明,自己以前从来没有注意到。多新鲜,既望不知道,马其实比狗聪明,它甚至可以读懂人的表情,它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它还有自己的“马际关系”。既望是个普通人。普通人一般情况下,总是高高在上,认为其他生灵都是低等生物。其实,当你俯下身子的时候,你才能发现,万物皆有灵。很多你身边的动物,以前可能还是你的朋友,曾经跟你一起经历过真正的苦难。只有当你和它们并肩战斗的时候,你才意识到他们的可贵。
和小北套上辞后,既望以前的不快,一扫而光,他又开始嘚瑟起来。农术对他来说,毕竟是个新鲜玩意,他现在的动物朋友们还不多。大花狗黑臀算一个(虽然它现在生死未卜,但是既望除了有点生气意外,也怎么不恨它。毕竟,当时的灾祸是他自己引来的,人家就算夺路逃命,也是本能而已。),胖麻雀、瘦麻雀算两个(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因为人家给他指路了。),还有就是眼前的这匹母马了。
“你父母是谁?”,“你最喜欢谁?”,“咱家伙食咋样?”,“咱家谁的驾驶技术最好?”,“我帅不帅?”……。
既望打开话匣子后,开始喋喋不休,仿佛话唠一样,有无数个问题要和小北商量。小北虽然是个小迷糊,却温柔、善良,既望再多的问题,它也没有一丝不耐烦。
“你说黑臀这狗怎样?”当然,既望最关心的还是黑臀,毕竟,他在它的身上投入太大。他这一辈子也没花过那么多的钱,结果,到头来,被一只狗给骗没了。
“你说花花呀,”小北喷了个响鼻,“不熟。”
“……。”既望一乐,心说这小母马还挺逗,“怎么叫熟,怎么叫不熟了?”既望故意逗它。
“听老一辈说,这家伙来路不正,叫我们平时离它远一点!”
“什嘛?!”既望瞪大了眼睛,看来这些动物们还真都不简单,自己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什么老一辈?你说谁说的?”既望急忙问道。
“呃,这个,……,是谁来着,哦,想不起了,忘了。”小北喷着响鼻,吞吞吐吐地说道。
“哎,你真是个小迷糊,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记。”既望失望地说。
“有什么重要的?对我们来说,吃饱睡好不挨打,那才是最重要的。”小北不服气。
“哦,哦,你对,你对……。”
既望和小北虽然聊得很开心,但是,他们是大迷糊带小迷糊,又转了半天,还是没有转出去。既望实在太累了,坐太久,两个小腿都压麻了,于是,只能把腿放下来,跨在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