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乘二人小轿停在县衙门口。卢祥正在厅内吃饭。等一吃了饭,他好召集衙内书吏开桌打牌。一个衙差冒冒失失从外面闯进来,嘴里只叫道:“老爷,老爷,不好了!”
卢祥吃得尽兴,突然被人扰乱,心里老不高兴,将碗筷啪地摔在桌上,斥道:“什么事儿惊慌成这样?敢是县衙失火了么?”
那衙差一口气跑到门外,跪在地上,气喘吁吁说道:“回老爷,钦差大人在门口呢?”
卢祥吃了一惊。钦差大人,难道是刘统勋刘大人?他听说前几日刘钦差还在潍坊转着,这几日就到济南了?卢祥问道:“来的几人,身上可有名刺没有?”
衙差回道:“只有一乘二人小轿。”
卢祥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你见过钦差只坐二人小轿的?多半是懵你呢。你出去罢,骂他几句,撵他出去。”
衙差掏出怀里的名刺说道:“若只有一乘小轿,小的也不信他,只是他递上来的名刺上写得清楚,确实是刘统勋刘大人。”
卢祥说道:“你奶奶的早说啊,快递上来给我看。”
衙差将名刺递上去。卢祥打开看得清楚,上面果真写着钦赐山东赈灾大臣刘统勋。卢祥看得清楚,心道,这个时候他来这里做什么?卢祥连晴格格都不放在眼里,一个钦差算什么?只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旦他查出自己有贪赈的证据,他又有生杀大权,那时,只怕自己官帽不保。想了想。少不得虚情假意迎一迎,想法送走这位瘟神才是。这下,卢祥饭也不吃了,吩咐衙差快快更衣。忙乱中,穿好了官袍,一溜小跑迎出来。
门外,一乘绿呢小轿停在那儿。两个轿夫恭谨地侍立着。不时用袖子擦脸上淌下的汗水。卢祥到了轿子前,二话不说,打个马蹄袖。大声喊道:“知县卢祥迎接钦差大人。”
轿帘并未掀开,里面传来刘大人的声音:“罢了。”
卢祥又说道:“外面炎热,请钦差大人进衙叙谈。”
刘统勋说道:“你带路吧。”
卢祥先行进去,躬身请刘统勋进得县衙。在政事堂停下。衙差早将里面收拾得干净利落。卢祥请刘大人下轿,进屋坐下。衙差献上劣茶一杯。
卢祥笑道:“委屈刘大人了。刘大人知道。今年山东全省遭了蝗灾,颗粒未收,茶叶也是很稀罕的东西了。”
刘统勋是汉臣中的直臣,又清苦惯了。这点粗茶值得什么。他说道:“卢大人客气,有的茶喝就不错了。这些日子,延清连这杯粗茶都没得喝呢。”
卢祥只想快点送走他。也不多寒暄,也不让饭。直开门见山问道:“刘大人来到本县,不知有何交代?本县整日忙着赈灾,只怕顾不上招待刘大人呢。”
刘统勋说道:“卢大人为公事忙,刘统勋欣慰得很。只是听说昨夜衙内关了一个贼人?”
这件事卢祥是昨天早上听说的。原来,这贼人自称姓李名强。昨天早上,从本地大户江住家奔出,却被府内小厮抓住。府内人说李强是贼人,搜他身,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值钱的东西。话说捉贼捉赃,没有赃物算什么贼人?卢祥问李强,既然不是贼人为何从江住新房内奔出。原来,江住刚新娶了一房媳妇。而李强正是早上从屋内奔出的时候被小厮抓到的。那李强倒也很会狡辩,说他是新娘子的大夫,新娘子常年有暗疾,所以特意请他进去治疗的。卢祥也想找新媳妇问个清楚,只是这媳妇是大户出身,不便出头露面,这事可就不了了之。卢祥吩咐将李强关进牢内,慢慢寻访一番再说。
原来刘大人竟是奔着李强来的?卢祥不明白,恁大一个钦差,有多少大事办不得,找这个贼人做什么?
于是,卢祥不解问道:“大人说的不错,昨夜衙内确实关了一个贼人。”
刘统勋点头又问道:“我听说晴格格在贵县呢?”
听他问话怎么前言不搭后语?卢祥纳闷答道:“前几日确实在县内,现今不知去了哪里?说来也奇怪,晴格格到的那天,本县犯人全都逃走了,其中有一个朝廷命犯。卑职已经禀告皇上,请皇上处置。不瞒大人说,卑职怀疑晴格格和这件事大有干系。”
刘统勋抬头,睁眼看着他道:“此话怎讲?”
卢祥说道:“犯人逃跑的白天,晴格格曾来衙内,要卑职放了杨钊。杨钊就是朝廷命犯,本来要第二日午时处斩的。大人说说,杨钊被斩可是皇上亲自下的谕旨,卑职怎敢擅自放人?卑职严词拒绝了晴格格。哪知道当天晚上,杨钊和牢内所有犯人都跑了。卑职想想,这事只怕和杨钊有关,于是即刻派人去杨家搜查。杨家父子都逃了,但晴格格却在杨家住着。换做大人该怎么想?晴格格要走,卑职没有证据,怎能随便扣押格格?所以只能放她走。之后,晴格格去了哪里,卑职可就不知道了。”
刘统勋边听边点头,似乎很同意卢祥的见解似的。卢祥很是得意,心道,人都说刘统勋精明能干,我看不过如此,被卢某三忽悠两忽悠,也只能频频点头罢了。
他将事情尽推到格格身上,然后看刘统勋答复。刘统勋突然转移话题说道:“那个贼人我要重新审问。”
卢祥不知刘统勋意思,诧异问道:“大人要审他做什么?”
刘统勋淡淡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江住是刘统勋的外甥。”
卢祥哈哈大笑,说道:“原来如此。大人可是要惟他是问么?这事好说,卑职这就将他提出牢来,交给大人,大人要怎么处置都行。”
刘统勋不置可否,又说道:“那就谢谢卢大人了。卢大人公务繁忙。刘统勋不便多扰,这就将李强带走。”
卢祥点头说是,吩咐衙差提出李强,交给刘统勋。刘统勋命衙差将李强送到江家大宅,然后告辞而去。
江家大宅在县城近郊,不在城内,在当地颇有名望。那日。江住新娶媳妇罗忆梅。不知从哪里闯出来一个陌生男子,幸好当时天亮,被宅内小厮发现。合力擒住了他。
从县衙出来,刘统勋坐着小轿先行来到江家大宅。门外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在门口等候多时,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家小主人江住。江住见刘统勋到了。迎过去磕头请安。轿子落下,刘统勋从轿内钻出。问道:“晴格格到了么?”
江住垂头答道:“小人奉大人之命,早上派人去请,只怕这会儿就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马蹄得得声。刘统勋回身看时。正是当今皇上钦封的晴格格。之前在京师时,他们原见过两面,不过没怎么说过话。
晴格格和洛青松骑着一白一黑两匹马。得驾得驾并辔而来。到了门前,洛青松翻身跃马。立足后搀扶格格也下马来。刘统勋作揖行礼,晴格格福了一福,说道:“刘大人来了?”
刘统勋说道:“延清按照晴格格吩咐,已将李强押到宅内。晴格格这时就要审么?”
格格看看江住,问道:“你就是江住么?大概情形我已经听说了。我想先听听嫂夫人的说法,她是怎么说的?”
江住答道:“回晴格格的话,贱内说从不曾请过大夫,更不认识这个男人。”
格格点头沉吟不语。洛青松说道:“刘老儿,你别给我们打恁多幌子。今日我和妹妹来到这里,你可是东家,先招待我们吃好才是。”
江住忙说道:“家里已经备好了一桌酒宴,各位里面请。”
洛青松呵呵笑道:“这才对么。走了半天路,肚子饿得叽里咕噜的。”
刘统勋为人沉稳,不善言谈,无话可说,也就顺话说道:“格格、掌门里面请。我们边吃边谈。”
江家是这里的大户,条件自然比一般家庭宽裕很多,所以招待相对很丰盛。吃饭时,洛青松尽和江住寒暄,说一些地方趣闻,聊无关紧要的话。刘统勋和格格都性子内敛,除了夹菜之外,饭桌间竟都不开口。
洛青松正说山东女子体格壮,没有京师女子体格秀丽,只听门外有人禀道:“回老爷,衙门的人押着贼人到了。”
江住问刘统勋将贼人关到哪里,刘统勋不敢擅自做主,问格格什么看法。格格放下筷子,说道:“若晴正要见见贼人,问一些问题。”
刘统勋说道:“好,将贼人押到这里来。”
小厮应诺说是,去找贼人去了。不一会儿,李强被押到,跪在门厅中间,口口声声直说冤枉。
江住可恨这个男子,骂道:“混账东西!你冤枉个屁!”
刘统勋说道:“住儿,不得放肆!”
江住委屈说道:“舅舅可不知道,贼人在新房内待了三天,不是把外甥媳妇的样子都看完了么?”
原来,李强知道江家是大户,媳妇又是大家闺秀,妆奁厚重。所以,李强借着新婚闹事时,钻入新房,伺机盗些首饰。不想,他在床底下钻了三天,屋内进进出出,竟没有片刻机会行盗。第三日时,李强饿得头晕眼花,心道,再不出来只怕要饿死了。这才愤然逃出,不想被院内小厮合力擒住,送到县衙。
到今天这种地步,李强依旧声称自己是无辜的。他说他是新媳妇请来的大夫。新媳妇有些隐疾,不方便对外人说,所以才请他过来查看病情的。
格格发话道:“李强,你说你是新媳妇请来的大夫,有何凭证?”(未完待续)r6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