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
好似不过才一阵风的时间，天就暗了。
细密的雨从云端跌落。高者砸在樟树高大的树干，凝成水珠。低者落在马路地砖之间低洼的缝隙，汇成溪流。
街道上一把把雨伞缓慢地向前挪动，暗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遮住了伞底下行人神态各异的脸。
左言洛在路口停下，持雨伞的手腕微动，伞骨上扬，白皙精致的面庞露在着连绵阴雨之中。
少年眉目中盘旋着一团散不开的阴霾。
倚在路边的白杆灯柱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来往行车。
背部的衣料被灯柱上的雨水润湿，凉意渗进骨头。
不知道等了多久，到天黑，车灯闪烁的时候，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在他身侧停下。
“上车么？”师傅摇下车窗，问他。
司机师傅年过中年，是个开出租车的老手，有时为了节省在外面瞎转悠的时间，会主动拉客。
此时他刚刚送完一单，客人在这附近下车，司机师傅收完钱准备掉头的时候眼睛一瞟，刚好看到这男孩站在路边不动，就想着载他一程，这样他就不用再开着出租车瞎跑，可以省点油钱。
左言洛沉默了一会儿。收伞。
他弯身上车，坐副驾驶座上，报了个地名，背部黑色衬衫衣料已经湿了一大截。
司机师傅边打方向盘边瞅他的后背，“年轻人，后边怎么湿了呢？伞没拿好？”
雨刷器挂着，响声沉闷。
车窗紧闭，车内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味道，有些湿凉，又夹着一股异味。
左言洛看着挡风玻璃边上没被雨刷器刷到的水珠，眸色发暗。
他迟迟没有回应。
司机师傅觉得有些尴尬，但没再继续跟他搭话，专心开车。
反正这小伙子背也挺的很直，基本不挨着靠背坐，靠背上也沾不了水，不会妨碍后面的客人。
左言洛一瞬不息地盯着挡风玻璃，眼眶几乎要发涩。
他偏头望向车窗外，细密如乱棋一般的水珠分割视线。
脑海里接连不断的，都是南绯一张美丽又残忍的脸，她涂着丹寇的手指搁在白皙的面庞上，既娇柔又冷静地吐字：
“我爱左祈深，我不会让任何人破坏我们的感情。”
“言洛，你明白么？”
薄唇中溢出一声轻笑。
左言洛抬手，手指重重地划过自己的刘海，一遍又一遍的，揉着额角，知道额角泛红。
她还真是残忍。
重重地把人捧高，又摔下，想让他彻底死心么？
出租车穿过一条又条的街道，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十字路口。
少年背脊笔直，一言不发，倔强固执地望着窗外，眼角渐渐泛红。
视线模糊。
出租车停在一处高档公寓小区的门口，左言洛拿了一张纸钞递给司机，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下车。
他看着这处公寓大门门口的牌匾，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十八年，他曾住在这儿，搬走，又住回来，反反复复。
天色暗沉，路灯已经亮起，映出细细薄薄的雨丝。
一位妇人匆匆忙忙地从某个单元楼跑出来，防盗门震得哐当响。
她脸上的神情很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