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里还可以参加自修大学学习,王大海是从朱兆有那里知道的。犯人们,平时在劳动改造之余,进行自修,到每年的春秋两季,参加全省组织的统一考试。
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和条件,选修专、本科。有十几个专业,可供自己选择。监狱里非常鼓励犯人通过学习,提高素质,每考一门课程合格,给予加分奖励。
王大海选修了专科的《企业管理》专业,通过考试,已经有九门单科成绩合格,颁发了证书,还有五门单科等待后续考试,如果全部合格,就可以拿到大专文凭。王大海参加今年秋季考试的三门功课,因在洗漱间里的两次打架,加上在阳光队里的时间耽误,准备不怎么充分。但是,王大海还是临时报佛脚,在劳动现场,抓住管理的缝隙学习,夜里的时间,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经过一番精心准备,王大海充满必胜的信心,与张胖子一起踏上到入监队的行程。
一路上,王大海想,如果这次三门单科全部合格,把奖励的分数和平时~顶~点~小~说~劳动所得的分数加在一起,就能申报减刑,实现明年5月份可以回家的愿望。他仰望蔚蓝的天空,金秋时节,天高云淡,一尘不染,晶莹透明,凉爽舒适。大雁成群结队地飞往南方,它们有时排着“一”字形,有时排着“人”字形。王大海在自己的内心里说,大雁啊!我也快了,与你们一样,可以自己地飞翔,回到自己梦想的故乡。
管教队长带着张四一和王大海俩人,进入入监队。入监队,顾名思义,是犯罪嫌疑人被判决为罪犯后,进行劳动改造的第一个部门。有点像部队里的新兵连的管理性质。用一个月的时间,对新犯进行监规队纪、习艺劳动,道德文化等进行正规而紧张的教育。结束后,分到各个中队进行服刑改造。这次监狱组织30个中队,有200多名自修大学的考生,在入监队的教育中心进行考试。
经过检查,王大海进入铁大门,找先一步进来的张胖子,却不见踪影。王大海看管教队长第一次撒手不管他们,也钻在篮球场边,全是警察的人堆里,与他的战友们,互相握着手,发着香烟,谈笑风生。在篮球场上聚集着从各个中队来参加考试的犯人,互相亲热地打着招呼,像是找到多年失散的亲人,相互拥抱,打探着这个老乡,那个同案,现在怎么样。
王大海站在人群稍微稀疏的地方,拿着要考试的资料,抓紧最后的时间,温习一下,看到的这一题,也可能就是今天的试卷上要考的,有时,瞎猫也能碰到死老鼠,蒙到一题是一题,抓一分是一分。王大海一头扎在题海里,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侧首一看是张胖子在说:“吉老大,真的好想你。”
“你看我,比想我老婆还要想你。”
“你是在损我呢,给你说点正事,听会见的兄弟说,胡老大已经跑路,他盘下的厂子出了问题,政府重新研究,要收回土地。”
“往哪跑啊!跑来跑去,总在一个地球村,还是进来好。一人跑路,全家遭殃。一人进来,全家平安。”
王大海心想,如果说,这是一场考试,倒不如说像一场沙龙。
走进考场,坐在冰凉的椅子上,王大海又拿出资料,开始温习,却怎么也看不下去,总感觉额头热烘烘,手掌心冒出细汗。环视四周,犯人的表情形色各异,发现也有的手中拿着书,却目光迷离,相信他一定不知道自己在看哪个章节,这名犯人跟王大海有点相似,没有经过充分的准备,天真地想着,要是考的题目,恰好是自己的所知范围内,那真是睡着了笑醒,走了一个天时;有的则双手合十,眼睛盯着前方,嘴里念念有词,做出一副虔诚拜神的样子,真是引人发笑,王大海猜得出来,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胸前已经插了一根竹子,就等着加分减刑;有的却镇定自若,嘴角泛起丝丝涟漪,脚不时的,有节奏的碰撞地面,战斗还没有打响,已经胜券在握。刚才,在篮球上,他们已经将从中队带出来的同案犯的鸡毛信,安全地送出。
过了一会,身穿制服戴着眼镜的警察抱着一摞摞卷子,面带微笑地走进教室。突然,王大海觉得那卷子像一道成败选择题,如果答对了,就加分减刑,将走向自由的阳光大道,反之,答错了,将继续在中队待到明年8月,必须挨过苦逼夏天,为蚊子朋友再做一次贡献。
王大海看到眼镜警察还没有下发卷子,却对着王大海的方向大声地“喂,喂。”
犯人们的头,前后左右,像摇波浪鼓一样,两边摆着看,王大海也不是外人,一样的摆着看,大家都在摆着头看,眼镜警察是在喂谁。
当王大海的目光与眼镜警察的目光对上时,眼睛警察说:“喂,说你呢。”
王大海这才明白,眼睛警察是在说到自己,真是文绉绉的,没有我们中队的管教队长有气魄,他很气愤,站起来说:“报告政府,我不叫‘喂’,我叫王大海。”
眼镜警察依然平静,机械地像摇扇子似的,向他自己的方向摇着手说:“把你桌面的资料放到前面来。”
真是让人有点担心,卷子发下来了,当王大海看到那一道道题时,不自觉地身体惊颤了一下,温习的范围有点偏。再看看其他考生,有的紧紧地握住卷子,双眉紧锁,有的刚瞪着大眼,还有的保持着原有的笑容。
“开始答题!”眼镜警察一声令下。
考场内顿时鸦雀无声,只有手中的笔,在一张张空白的试卷上,匆匆地留下自己的脚印,就像金色的秋天,农民在金灿灿的稻田里,握紧手中的镰刀,收获一年来,通过辛勤劳作而取得的累累硕果。
王大海聚精会神地做完自己知道的题目,经过估算,大概有一半以上,剩下的题目,只有靠自己用想象来发挥了,不能空白交上,发挥一点,尽其所能的把空白处填满,虽然,文不对题,但是,总能沾到一点边,哪怕沾到一句话,甚至一个词语,改卷老师看到这名考生认真负责的态度,可能手下留情,给个1分或2分的,加在一起,对于王大海来说是非常重要。
突然,一阵响亮的脚步声,划破考场的一片寂静,看样子是领导模样的人,走了进来,点头哈腰的人跟在大腹便便的人后面,一台摄像机或前或后地紧随在大腹便便人的周边。一群人在讲台前的空档走了一个来回,出去了,然后,考场又恢复了平静。
王大海侧首,用余光瞄了一下,自己后排的张胖子,在领导视察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掏出鸡毛信,正在拿着试卷,对着暗号。
左前方的,刚才张胖子与之打招呼的吉老大,镇静地坐在位子上,从这场考试的战斗一打响,他像是吃了冰糖,心里是定的。王大海看到吉老大,在领导视察完后,开始有点急不耐烦。
“嘿……嘿嘿!”吉老大很响亮地咳了几声,从声音的波段来分析,气定神闲,能长距离输送。怎么?王大海想,凭吉老大的能耐,他的鸡毛信还没有收到,是不是送信者,在路上遭遇敌情,发生意外。王大海在吉老大的周围扫描了一下,没有发现,有一位情绪紧张的人,正在想点子传递鸡毛信的举止,个个都是伏在桌面,奋笔疾书。
“哗啦……哗啦啦!”看样子,吉老大刚才发出的长波段,到目前还没有折返。吉老大伸值了自己的臂膀,把手中的空白试卷,在桌面上,翻来覆去,像是在不断地翻抄葱油煎饼,响声吵得旁边的人,没有办法集中精力,解答下面的考题。
“离收卷还有30分钟,大家不要东张西望,不要发出响声,低头认真做题。”眼镜警察说着话,站起身,把茶杯交给与自己共同监考的年轻警察,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倒水的动作,并敬了一个手礼。年轻警察也很高兴,徒手之劳,何况开水点就在门外的走廊里,能有机会给前辈效劳,是莫大荣幸,说不定他哪天发达高升,即使不升,好不了事,至少不会坏你的事。
眼镜警察开始巡查考场纪律,最后的30分钟很关键,容易发生抄袭行为。眼镜警察开始走动,“嘿……嘿嘿”咳出响声,警告大家,最后要交卷的时候,不能被抓住了,否则,前面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答案,将前功尽弃。王大海听着这咳声,怎么听,都觉得酷似吉老大刚才咳的回音,难道他们曾经在一个咳嗽学校培训过。
眼镜警察走到吉老大的坐位边,用手指着吉老大的卷子说:“还有30分钟时间,做完卷子的,也要抓紧时间检查检查。”一边说一边从他蔚蓝色的警服手袖筒里,滑出一张折叠的纸条。
张胖子坐在王大海的后面,用手戳一下王大海的腰,想把自己的鸡毛信转送给王大海,王大海没有接受,用手指回了一个“ok”的指形,谢谢的你的好意。
兵贵神速,吉老大很快抄好答案,自豪地把纸条在掌中搓成一团,随手往地面一甩,小纸球滚落在王大海的脚边。
人都有两面性,做为王大海也是一个在成长中的热血青年,刹那间,想到把纸团捡起来,人不知,鬼不觉,自己的这次考试可能难过60分的合格关,只要手一伸,问题就解决了,还可以拿到加分,加在平时劳动累积分一起,就能申报减刑,明年5月回家,否刚,还要等到8月回家。
然而,王大海想,君子坦荡荡做人,小人长戚戚苟活,自己不能为了提前3个月回家,就捡起小纸团,捡起一块大石头,把自己压抑一辈子。
王大海用脚踩住小纸团,使劲一踏,把自己的考试卷,放在讲台上,释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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