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一早,王大海带着刘春花,约请曹老书记和朱夫人一起到石塘湖钓鱼。
阳光以夏晨特有的柔和,穿过薄雾飘洒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大地。石塘湖笼罩在薄薄的雾中,湖面上似蒸发着一层渐渐淡去的水气,岸边青草沾着水盈盈的露珠,偶尔也会有鸟雀从茂盛的草丛中窜出,惊恐地扑翅跃起,贴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飞向远方。
曹爱国戴着一顶草帽,穿着一身旧衣服,扛着鱼杠,提着鱼篓,精神抖擞地走在前面,悠哉游哉地来到湖边,看好前面有水草的一大片开阔的湖面,在一块着实的土岸空地落下脚,不紧不慢地掏出烟,点上火,他在观察着水色和风向。
刘春花搀扶着朱夫人小心地踩着浅浅的草坪,滚落的露珠已经打湿鞋帮,俩人不时地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感觉惬意极了,仿佛这一切都是为自己而生,为自己而长,实在不忍心打破这片宁静。她们一路欣赏着花草,来到曹爱国的身边,刘春花好奇地问:“曹伯伯,你怎么不顶点小说钓,干嘛在这里抽烟。”
“钓鱼就像打战一样,还没有摸清敌情,就慌里慌张地开打,结果惊动了敌人,跑得无影无踪,那不帮了敌人的忙吗?你们看,这里湖水混浊,肯定有鱼。”曹爱国让出一块硬地,给她俩人站好后,指着湖面说:
“这个道理谁不懂,水至清则无鱼吗。”刘春花笑着说:
“说得好,还有,你们再看,随着风向,湖面形成一个水溜,在这样的环境,会有鱼群顺着水溜,逆流而上,到有水草的区域来觅食。”曹老书记拍了一个巴掌,接着说,“就在这里打窝。”
长长的鱼竿尖,弯弯地垂着一只装满大米的乒乓球,曹爱国将它慢慢地移送到理想的位置,贴近水面,轻轻地一百八十度旋转手中的鱼竿,从事先挖好的乒乓球小孔中,大米泼洒到水中,像一颗颗雪白的珍珠,先后沉入水底。打好窝后,曹爱国取下乒乓球,放入米袋里,安好鱼线,往鱼钩上拦腰穿进一条红色的蚯蚓,它头尾还是活蹦乱窜的,被轻轻地放入水中,连着的鱼线上有鹅毛管子做的浮标漂在水面。
曹爱国把鱼竿交给刘春花说:“春花,给你玩一会儿,拿着鱼竿,盯着鱼浮,当鱼在咬蚯蚓的时候,鱼浮就会动,这时,用力拎起,你就有一个大的惊喜。”
指点好刘春花钓鱼的注意事项后,曹爱国把带来的雨衣铺在草地,请朱夫人坐在上面观赏。撑开油布伞,将伞把子绑在一根歪头的小树桩上,立刻在朱夫人头顶形成一片阴凉。从包里拿出一个用罐头瓶泡好的茶放在雨衣上。曹爱国蹲在旁边的草地上问朱夫人:“我叫着朱夫人总感觉有点别扭,请问您的尊姓大名。”
“哦,我的名字叫乔珍。”朱夫人被曹爱国刚才的一番细心照料,感觉心里暖洋洋。她高兴地回答。
“是皖县的乔姓吗?”曹爱国大胆地看着朱夫人,虽然没有与她交谈过,但过去在区委工作时,大小会议上见过几次面,今天看来,还是风韵不减当年。
“是的。”朱夫人回答。
“乔家自古出美女啊!不是有这样的句子吗,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得到肯定是皖县的乔姓,曹爱国兴奋地说。
“可能是皖河的水养人。”乔珍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面颊飞过一丝红晕,看着自己的手在不停地卷着手帕。她想到大乔小乔的命运,又说,“还不是自古红颜多薄命。”
“你应该鼓起勇气迎接新的生活。”曹爱国听王大海介绍过乔珍的情况,认为她没有走出失去丈夫与女儿的阴影,如果这样下去,会抑郁毁掉她未来的生活。
“那时的我,是一个美丽的女人,我知道,我笑,便如春花。可现在呢?是生如秋叶,不长久。”乔珍看着刘春花站在湖边亭亭玉立的身影,伤感地说。
“你不能有这种消沉的思想,总是在:满目青山空远念。叶剑英元帅八十岁时,还在赋诗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曹爱国打开罐头瓶盖子,把茶水递给乔珍。
“曹伯伯!你快来。”曹爱国与乔珍正在交谈的时候,刘春花回头大声地呼叫曹爱国过去。当曹爱国爬起来,走到刘春花的旁边时,刘春花接着说:“我手都端酸掉了,怎么还是没有鱼上钓呢?”
“窝打下去才半个小时,鱼来窝哪有这么快?钓鱼一定要耐心地守候。”曹爱国接过刘春花的鱼竿,重新调整了一下鱼饵,又轻轻地放到窝里。他左手持竿,右手点着了一只香烟抽将起来,接着对刘春花说,“守候着鱼儿的过程与人生一样,是在追寻一种希望和梦想,谁的一生不是总怀着满腔的渴望,无休止地打发自己的一生。”
刘春花想,这个老革命真不简单,说出的话还蛮有人生哲学的,他说得真对,人生是要耐心地守候一种希望和梦想,就拿钓鱼来说,守候的结局可能是一条大鱼,也可能是一条小鱼,不能排除没有鱼甚至没有米虾的可能,但是,充满希望地打发日子是快乐的。她对曹爱国说:“曹伯伯,你从哪搬来这么多时髦的话。”
“从报纸杂志上,从广播电台里搬来的,只要你留心,里面什么都有,现在就更好了,有电视,可看可听,这有多好。”曹爱国在说话的当儿,拎起的鱼竿便钩住一条银丝,拚命挣扎的鱼儿,把鱼竿拉成弯月形,曹爱国小心翼翼地收回线,抓紧滑溜溜的鱼,从鱼钩上取下,放进浸在水边的鱼篓里。
“曹伯伯,我这里钓到一条大的,竿子拉不动呀。”离曹爱国大约十米远的湖边,王大海紧拽住几乎弯成v形的鱼竿,鱼在水中拚命左拉右扯,搅得水溜上下翻滚,水花四溅,想奔突拉紧的鱼线。
“不能硬拉,抓紧鱼竿不动。”曹爱国拿着一把抄网,与刘春花一起来到王大海的身边,曹爱国观察了一会水中的鱼说,“鱼的劲还很大,你要跟它在水里周旋一阵子。”
“我怕鱼线拉断了,即使鱼线拉不断,鱼竿也经不住这么拉,肯定会折断的。”王大海双手紧紧地抓住鱼竿,急得满头大汗。刘春花掏出自己的手帕,擦干净王大海额头和眼角的汗珠。
“不会的,你松一下,等鱼劲稍弱,再把竿子往回收一点,就按这个方法,把大鱼慢慢收到没有水草的浅水岸边。”曹爱国指导着王大海操作,指手画脚地接着说,“要有耐心,跟它在水里多遛一会儿,等它遛疲了、累了,再抄鱼上岸。”
乔珍也赶过来,与刘春花一起站在王大海的身后,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惊动了水中的大鱼,给他们去牵挂,既能忙忙碌碌,充实生活,同时也可以防止抑郁或是老年痴呆。想到此,王大海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
因为鱼篓太小,装不下大鲢鱼,王大海用绳子穿过鱼腮系好,站起身,随手拎起,找了一个草丛的阴凉处放好,已是大汗淋漓。
烈日爬到头顶上空,没有了清晨的温柔,骄阳似火,酷暑难当,刺眼的白光烤得人身上热辣辣的,大地像是一个蒸笼似的,热气腾腾,连湖边的小路都烫得难以下脚。为了不让毒辣的太阳晒坏她们的皮肤,王大海带她们到油布伞下喝茶休息,给每人削了一个苹果。
远处的树林里,“知……了……”蝉鸣声清脆悠长,开始只有三三两两的叫声,时而缓时而急,慢慢地,其它的蝉儿好像受到感染似的,纷纷做出回应,那气势磅礴的鸣叫益发雄壮起来,霎时间,无数只蝉发出的嘹亮空灵的共鸣,占据了整个湖岸。
对于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刘春花来说,听着多蝉群鸣,感觉新鲜震撼,像是在欣赏一场盛大的音乐会。乔珍听到蝉鸣,也兴奋起来,勾起她儿时的回忆,想起家乡“知了叫,割早稻”的谚语,到了双抢的季节,是父母一年中最辛苦的时候,披星戴月,一边抢着收割早稻,一边抢插晚稻秧苗。但精神上是最幸福的时刻,在收获着沉甸甸的成果时,又播种新的希望。
看到乔珍开心的表情,王大海鼓起勇气说:“伯母,有一件事情像块巨石,一直压在我的心头。”
“你这孩子,有什么事赶快说出来。”乔珍看着王大海,心痛地说。
“想把朱伯伯的骨灰接回来。”王大海语气低沉地说。
“我看大海很有孝心,让逝者安息,生者坚强。先把朱兆有的骨灰接回来,寄放在市殡仪馆,等乔珍与朱家的人商量后,再择日安葬。”曹爱国安慰着乔珍,接着劝说,“这么长时间,你也应该放下,朱兆有不是真正的离开你,他呀,老天大发慈悲把他接到天上享福去了。”
乔珍安静地听着,默默地点点头,悲伤的泪水潸然而下。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