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朱兆有骨灰接回滨江后,德豪公司的大门外,有人贴大字报,王大海成为人们聚焦谈论的热点。
出公司大门,向右五米远的围墙上,有三张白纸并排地贴在一起,远处看,白纸上中间用红广告色写有大大的?、?、?页码标序,走到近外,透过在红色的页码,可以清晰地看到用毛笔抄写的一行行大字报的内容,标题是:请看坏分子是如何夺权的?
这张大字报吸引不少人的眼球,路过此地,都立足观看。让人感兴趣的地方,首先是“坏分子”,这个特殊时期产生的词汇,源自毛爷爷在1957的《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的一段话:“为了维护社会秩序和广大人民的利益,对于那些盗窃犯、诈骗犯、杀人放火犯、集团和各种严重破坏社会主义的坏分子,必须实行无产阶级专政。”随着特殊时期的结束,现在“坏分子”是泛指刑事犯罪分子。
另一个让人想往下看的,如何夺权?工厂有什么权可夺呢,也不是政府?顶?点?小说机关。从大字报的内容可以看出,这个权是含有钱的意思在里面。改革开放初期,随着市场流通的放开,允许私人摆摊设点,买卖一些日用杂货。朱兆有从自己家里拿出六百元钱,与牛强一起,从摆地摊到在围墙上打洞,开店经营,再到后来的开办工厂,一路走来,这六百元钱,给大家在市场上没有玩掉,把自己的财产一算,现在比黄金要贵重得多。
一只张开翅膀、伸开利爪,在空中翱翔的大鹏鸟。这是新中国第一张股份制企业股票上的图案。它是1983年7有8日由南方市联合投资公司向社会公开发行的“原始股”,这只股票,不仅催生了改革开放后中国内地第一个股份制企业,更重要的意义,是在昭示世人,搞企业,想要钱生钱,可以这样干。在滨江虽然没有正式的发行企业股,但是,私下运行的模式是,两三个人在一起合伙,把钱凑在一起做生意,赚了钱,二一添作五的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把一个人们熟悉而现在淘汰的“坏分子”词汇与大家不熟悉而又正在发展的,与钱有关的股“权”概念,组成一句话,向看者提出了问题,是最大的看点,搞不好可能还要产生一个新闻的爆点。
先是两三个人在看,嘴里还像读课文一样,大声地咬文嚼字,接着人是越来越多,围观的人是里三层,外三层,老人挤进人墙,想再挤出来,没有小伙子的一把力气,那就等着,耐心地静候日落西山,看报人稀疏后再走。带着小孩的,把小孩扛在肩膀上看,骑自行车的站到后座上看。
看着大字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时地还发生不同观点之间的平静地说。
“也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瞎搅和,刚才小陶差一点被那一伙人给打了。”杨民生焦急地看着王大海说。
“这不是在特殊时期,他们乱贴大字报是违法行为,我已经向派出所报了案。”王大海学会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不能再用冲动,让自己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真有耐心,时间一长,是非吹入凡人耳,跳进黄河洗不清。”杨民生是真心地想这个公司不能再惹出什么乱子,生产经营,才则则有点起色。据他观察,王大海不像大字报上说的那种人。
“就凭朱兆有那个结巴侄子,加上他见钱眼开的妈妈,闹不出什么大动静,从目前他们出手的招数来看,后面肯定还有高人。”王大海两天来一直要想,这个高人是谁,并且,在王大海刚接手公司的时候,面对一个烂摊子,他们没有动静,现在,是借接回朱兆有骨灰之机,来抢成熟的桃子。
在王大海与杨民生商量对策的时候,派出所的警察已经来到公司,勒令朱小狗撕掉大字报,清理十净围墙。如果再在什么地方发现朱小狗张贴大字报,将对他采取强制措施,并要承担刑事责任。至于有什么合理的诉求,要通过正当合法方式来解决。
通过张贴大字报的方式,朱小狗的愿望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母亲经过一天的谋划后,带着朱小狗来到石塘湖边,乔珍的住处。买了桂圆、银耳还有燕窝等高档的营养滋补品。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我来了。”乔珍感到奇怪,这个弟媳妇,是个视钱如命的人,今天怎么就大方起来,花这么多的钱,也不心痛。
想起当年朱兆有出事的时候,隔三岔五的就有办案人员来到家里,不是来搜查,就是来找乔珍做询问笔录,有时,还要询问正在学习的女儿,没有一点安静的时候,搞得人身心疲惫。当时,自己的女儿,也是她的亲侄女,还在念高三,正在考大学的关键时期,乔珍叫女儿到她家住一段时间,把高考考完后,再回到家里来住。可是,她连一餐饭都没有留她的亲侄女吃,像是撵温神一样,把她的亲侄女扫地出门。女儿哭着回到家,发誓要考到名牌大学,到国外留学再也不回来了。女儿不负众望,展开自己理想的翅膀远走高飞,乔珍与女儿一别,竟成为诀别。女儿在一次车祸中,葬身海外。乔珍看着她拎来的物品,勾起自己痛苦的回忆,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嫂子,你还在想哥哥吗?”朱小狗的母亲给乔珍,轻轻地拍着背。
“能不想吗,在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年。”乔珍拿着手绢擦着眼泪说。
“你也要节哀顺便,保重自己的身体。”
“已经成为一个半残人,有什么好保重的。”
“不为自己保重,也得为哥哥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你哥哥走,也不把我一起带走,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
“哥哥在天之灵,是要看到你活得快快活活的,幸幸福福的。”朱小狗的母亲看到乔珍心情好转一点后,她的脸上马上晴转阴,立即哭丧着脸,让眼泪有意落在乔珍的手背上,变成一副沙哑的嗓音说,“哥哥最喜欢朱小狗,当时想要过继给你们当儿子,后悔我没有同意。”
“你考虑得是对的,如果过继了,还不知道小狗要受多大的罪。”
“现在我们都老了,也只有靠他一个人了。”朱小狗的母亲说着,突然双手紧握住乔珍的手,恳切地说,“嫂子,哥哥把股权转给外人是在做糊涂事呀,嫂子你要把这件事纠正过来。今后我们都要朱小狗养老的。”
“现在是一代管一代,我病好一点,准备搬到养老院去住。”
“你不纠正过来,外人也会笑话朱家人啦。”
“朱兆有生意上的事,我一直就没有问过。”
“可这是资产,是你们俩人共同所有的资产。”
“资产不还在那儿吗,也没有掉,也没有少。”
朱小狗看着自己母亲没有说服乔珍,将股权转让给他,他双脚往地上一跪,一手拿着纸,一手拿着笔,扑在乔珍的脚下,哭喊着:“哦…大…大妈…把股…权…给我。”
“你们这是想要我快点死啊。”乔珍流着泪,颤抖着声音说。
“你就写一个。”朱小狗的母亲,也扑通一声,与自己的儿子跪在一起,哀求着说。
乔珍慢慢地拿起笔,把纸托在另一只手掌上,长叹一口气,一笔一划地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