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嫔近日在萧屹面前不如以往风光,只是她并不在面上表现出来,还似从前一般。何况她歌喉动听无人能敌,萧屹多爱听她唱几句来舒缓心情,所以并未有什么太大影响。
她所住的连翠阁在岫山边上,离着掖庭宫最近,又顺着掖庭宫东边的路能去琼林苑中的乐府。
她今日从乐府中出来道:“咱们去太液池吧。”
她的贴身宫女箜篌笑道:“嫔主子这般喜欢太液池的锦鲤,总去看他们。他们也认识嫔主子呢,嫔主子一过去他们就浮上来了。”
晴嫔道:“锦鲤也有人性呢。”
箜篌道:“嫔主子,这离太液池远一些,咱们传个肩舆么?”
晴嫔摇摇头,头顶上簪的月季便跟着摇晃:“走着去吧,也没什么事。”
她出来没带几个人,也就箜篌和几个小宫女小太监罢了,一路穿花拂柳往太液池去。走了要到太液池边,远远就见到仪驾立在太液池边上。
晴嫔侧首问道:“那是谁呀?”
箜篌垫着脚往那头望了一望:“嫔主子,好像是万昭容的仪驾呢。”
晴嫔不解道:“万昭容不是小产了吗,怎么在出来吹风的。”
箜篌左右看了看,低声到晴嫔耳边道:“嫔主子,底下人都说现在万昭容脾气不好,要不,要不咱们回去吧。”
晴嫔知道箜篌这样说,那就不是万昭容脾气单单是不好的缘故。
晴嫔挑眉道:“她原来脾气就好嘛?”
箜篌不知道该怎么说,怯怯的抓了一下晴嫔的衣角道:“嫔主子——”
晴嫔道:“无妨,我去看我的锦鲤,看见也不过就打个招呼罢了。”
箜篌着急的跟上去却不知道该怎么拦住晴嫔。她不好说,但是心里明白现在万昭容的情况。
万昭容失了孩子,脾气极其易怒,最近打发了许多长春宫的宫人,尤其是从前在小厨房伺候过的,又多猜多疑,看谁都要害她。
晴嫔穿了件绯红洒金的裙子站在池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万昭容如何能看不见她那身锦鲤一般的颜色,微微眯了眼睛道:“那是晴嫔吧?”
红豆自从她小产之后,早就被打发到永巷去了,如今又换了一个掌事宫女,是从原先的二等宫女提上来的,十分爽利的一个人,名唤灵芝的。
现如今长春宫的差事最好不做,一个不小心就是整个人折进去。灵芝坐在这种高危的职业上,每日胆战心惊如同拎着脑袋一般,整个宫内没有一处不留意的。
她听到万昭容这样问,连忙道:“看那样子,应当是。”
万昭容冷声道:“晴嫔真是好会打扮,本宫刚刚失了孩子,她就穿的这么喜庆出来给本宫看!”
她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经气的手背上青筋毕露,实在是可怕极了。
灵芝知道她现如今脾气古怪刁钻,心中暗道不好,不由得埋怨起晴嫔,大家都是奴婢出身,她不过现在做了嫔主子,就这样无事生非,给旁人添堵。只不过眼下万昭容的怒气总得有人顶上,李贵儿从后面推了一把灵芝,灵芝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当初红豆在时如何巴结他她都看在眼里,如今红豆出了事他站在旁边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真个是个软骨头的哈巴狗。她可不学红豆,万昭容这样能好多久都不知道呢,自己还能得好多久就多久吧,到时候一拍两散谁也别埋怨谁!
灵芝往前一步,轻声道:“娘娘,晴嫔骨头没一两重,本来就是个破落户出身——”
“呸——”万昭容唾了一口:“她算哪门子破落户,乐府歌伎出身,搁在外头那就是给爷们儿取乐的,也配有什么门户!卑贱就是卑贱,给什么荣耀也翻不过身去。”
灵芝听她说的不像,但是也不敢打断,心里一味念佛万昭容把这口气就这么出去了得了,千万不要迁怒下去。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老天爷没有听见她的哀求,只听得万昭容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去把她叫过来!”
灵芝满面苦相,答应了一声,看见李贵儿一脸幸灾乐祸,也想啐他一口却没有机会,只得转身去找晴嫔。
她知道晴嫔因为忌讳自己的出身,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恐怕今天她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进也是一刀,退也是一刀。
灵芝不敢让万昭容看到她的踌躇,赶紧着就上前请安道:“奴婢给晴嫔请安。”
她是生面孔,晴嫔不大认得她,洒下手里的最后一把鱼食,挑眉道:“起来吧,你是谁呀?”
灵芝道:“奴婢长春宫灵芝,奉昭容娘娘的话。来请晴嫔过去说一说话?”
“她请我说话,能有什么好说?”晴嫔硬生生怼了一句,倒也没难为灵芝道:“我跟你说有什么用,行了,咱们过去吧。”
晴嫔生的袅娜风流,提裙上了凉亭,见着万昭容时也是大骇。她上一次见着万昭容的时候也就是几天之前万昭容小产的时候,当时万昭容虽然是面容苍白无血色,身上也是孕期增补的丰盈圆润。不想也就几天时间,仿佛万昭容竟然瘦成了一把骨头似的,比怀孕之前更加瘦削,脸颊都塌陷了下来。她也不过还不到二十岁,竟然呢有了苍老之态。
她稳稳心神行礼道:“嫔妾给万昭容请安。”
万昭容不叫她起,就让她保持着屈膝的姿势道:“晴嫔穿的好喜庆!”
晴嫔打量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金红色裙裳,不禁心中讥讽她不过小产而已,也配得上自己为她穿麻戴孝吗?若是这孩子生了下来还是位殿下,生不下来那就什么都不是!
晴嫔一动不动,道:“嫔妾年纪轻,喜欢些鲜艳的颜色,娘娘若是喜欢,嫔妾就告诉尚功局一声,给昭容送一些。”
万昭容怒道:“本宫刚刚小产,如何有心情穿这些喜庆的东西,晴嫔难道不知道?”
晴嫔笑道:“嫔妾知道,只是怕穿着素淡,让昭容娘娘看了心里不舒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