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站在门口送走了萧屹,心中仍就是怒火中烧。但是她并非是把情绪外露给别人看的性格,只是扶着门框站了一会儿却什么都没说,掉头进了屋唤了木槿进屋。
她侧身坐在榻上,穿着身枫叶红的家常衣裳,发髻顶端中简简单单插了金步摇。那步摇珠串极长,从头顶一直垂到她的耳边,每一个动作都会产生晃动,和她耳边的金耳坠交相辉映。暑热还没有退下去,秋天的阳光却已经透亮的洒在她的身上脸上,尤其是她的那一双桃花眼,在阳光之中熠熠生辉。
然而她素日都是带着笑容,今日却脸上连个笑容也不见。木槿进来刚刚行了个礼,就听顾蓁冷声道:“我素日里心里总有个疑惑,只是到底不能验证,恐怕伤了主仆情分,所以想要问你几句话。”
方才木槿眼见着云昙哭丧着脸从屋里面出来,心里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如今听的顾蓁问她,心里面便有了计较,恭恭敬敬道:“承华但有垂询,奴婢知无不言。”
顾蓁点了点头,拨弄着一支随手放在桌子上挑灯心用的金签子,千头万绪还不知道从何问起,只道:“云昙今儿是哪里不舒服,我看她脸色不太好,别是家里面有什么事吧。”
木槿不想顾蓁会这么问,心中一凛,暗道恐怕今天承华这一关云昙可不好过。只是她和云昙不一样,并非是永巷出身,两人相识也不太久,不过是伺候顾承华这几个月的香火情,如何会在这个时候为云昙遮掩,便恭顺的照实说道:“今儿一早云昙说要去永巷送点东西,也就是不多时奴婢从后门出去取东西的时候碰见云昙似乎惊吓找了似的一路跑回来的。奴婢没听说云昙宫外还有家人,只听说永巷里有个姑姑,会不会是她姑姑?”
顾蓁心里琢磨着云昙这心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为何偏偏是今天上赶着出来了,没准就是因为在永巷出了什么事,这个姑姑又是怎么回事:“姑姑,亲姑姑吗?”
木槿就像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寻常和顾蓁拉家常一样道:“承华,并不是云昙的亲姑姑,仿佛是云昙进宫时的教规矩的姑姑。云昙念旧,自从出来伺候了日子好过些,就常常接济这位姑姑。”
顾蓁的指尖不自觉的在桌子上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声响。最后她扬起一抹笑容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忙吧,把赵如意和冷湖叫进来。”
顾蓁见赵如意和冷湖进来,吩咐赵如意道:“你去查查,云昙在永巷有个什么姑姑。”
赵如意是永熹堂的首领太监,那都是跟在主子跟前伺候的。云昙进屋的时候赵如意也守在外面,一看到云昙那副样子有什么不懂的。他跟着顾蓁少说也有三个月,做太监的第一件都是巴结好主子往上爬,顾蓁的脾性不说摸透了十分,七八分也是有的。他知道这件事不能轻视,但是到底怎么跟顾蓁说还是要衡量,只是他如今把宝押在了顾蓁身上那就不能输,咬了咬牙躬身道:“恕奴婢冒犯,承华查这个是为了什么呢?”
顾蓁吃了一惊,须知赵如意一向是听命行事,少有这般跟自己说话,却一抬头见他神情严肃认真,不由得将他问的这句话往心里去了。
是啊,自己查出来是为了什么呢,用这个姑姑来威胁云昙,可她一个刚入宫不久的承华哪里来的这种权势。
赵如意见顾蓁寻思了自己的话,不由一喜,连忙道:“方才奴婢见着云昙那个样子就猜出了七八分,所以奴婢想跟承华掏心掏肺地说一句,打蛇不死转背伤人!”
顾蓁愣了一下,忽然赵如意唇角带着一抹讥讽的笑意道:“云昙今天能有这个心思,一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否则哪能忽然就想起来这种勾当!”
他这话说的跟顾蓁心里一样,顾蓁便耐着性子听他继续道:“只是承华,一个教导过她的姑姑,再亲近还能亲近成什么样?她既然早有这个心思,那不管有没有这个姑姑,这是她早晚都要做的事情。”
顾蓁紧紧的盯着他的表情直到把他额角都盯出了汗,嘴角才幽幽带出了几分笑意道:“你说的话,我心里有数了。你尽管去查这个姑姑,再去问问她都有什么熟人。”
赵如意不禁愣了一下,以为顾蓁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忍不住道:“承华——”
顾蓁摆手道:“你说的是,打蛇不死转背伤人,她万一有个亲属肯为她豁出了命去,咱们岂不是才是埋下了祸患?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赵如意心中涌出一层又一层的欣慰和喜悦,掉头就下去安排了。冷湖见顾蓁身形一晃,连忙上前扶住了道:“承华!”
顾蓁一把抓住冷湖扶着自己的手腕,低声道:“冷湖,我有点害怕。”
这个时候冷湖才发现顾蓁的神情有点不对,连忙安慰道:“承华,承华,没有事的。”
顾蓁似乎在看着冷湖,又似乎什么都没看,对冷湖道:“云昙她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我对她不好吗,她非要在永熹堂勾引陛下,是要让满宫把我当做笑柄,才进宫四个月就把女人往陛下床上送吗!”
她越说越快,这么一长串根本是一口气说完的。
冷湖为她抚着后背问道:“那,承华想要怎么处置?”
“处置?”顾蓁重复了一遍这才对冷湖说道:“我还不知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她。”
冷湖没有说话。她再冷心冷情也不是赵如意这般在宫里打滚十多年历练出来的狠绝,只能默默为顾蓁到了一杯茶奉过去。
顾蓁顺着她的手慢慢的喝了一口茶,随后盯着冷湖,她那张美丽明媚的容颜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冷厉的微笑,这种微笑可能都会吓到顾蓁自己。
她慢慢道:”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但是,我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