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这些日子倒不怎么为瑶光帝姬而烦心。她如今位份尚且不高,也不够份量去惦记瑶光帝姬的心情。前些日子她借着云昙偷窃之事处置了云昙,直接将云昙送到了宫正局赐了毒酒。只是这事情到底做的不光明磊落,顾蓁心里总有些不踏实,这日便召了赵如意进来问话道:“那日你去打听永巷云昙那个姑姑的事情,可打听出来了?”
赵如意如今是跟着顾蓁,看准了顾蓁,只铁了心要博出一份富贵出来,做事十分尽心,见顾蓁这么问,便弓着身子肃然道:“回承华的话,奴婢已经去永巷里面打听过了。那云昙的姑姑叫做素英,是云昙刚进宫时的教她规矩的姑姑。”
顾蓁一挑眉道:“教规矩的姑姑,很亲近吗?”
赵如意回道:“承华有所不知,刚进宫的小太监小宫女都是先到永巷里跟着有经验的宫人学规矩的,而不是分到各个宫室或者六局二十四司等地方,因为怕犯了忌讳冲撞了贵人,也是担心不会伺候主子。一般这些小太监小宫女进宫的时候也就是六七岁,会跟着这些老宫人学规矩个五六年,到了能领差事的时候才会有各处的首领太监和掌事宫女过去挑人,离开永巷。”
顾蓁听的明白,颔首道:“这么说来,想必这些小太监小宫女跟这些老宫人的情谊都非常深厚了?”
“也不能这么说,”赵如意不禁笑了笑道:“宫里大多数的宫人还都是要伺候主子的,哪有那么多人去调教新来的宫人。也都是一个老宫人管着几十个小的呢。谁都不是圣人,哪能一碗水端平?有的会来事的,自然就讨老人儿们的喜欢,平时有什么好处都少不了,干的活也能轻简一些。那不会来事的便事事都靠后,捡那些脏的累的做。譬如说有人去挑人吧,那老人儿说一句好话胜过多少力气,自然有的人一开始就有好差事,有的人只能去挑水洗衣。”
顾蓁听他这么说,也是跟着一笑:“你说得不错,想来云昙是有过那素英的照拂,所以一直感佩于心。”
赵如意道:“所以听那永巷的人说,云昙常会给素英带些用的吃的。”
顾蓁没有去看赵如意,而是盯着榻上那张小桌边上放着的青花茶杯道:“你说的也是,想来云昙年纪轻轻的就能够在永熹堂里伺候,一部分也是这素英的功劳。”
赵如意往顾蓁身边挪了一步,低声道:“奴婢,还打听到了一件事。”
顾蓁见他这幅情形,想必是有些什么隐秘之事,也颇有兴趣道:“你说。”
赵如意抿着嘴唇还犹豫了一下,顾蓁难得在他脸上看出了一点红晕,叫顾蓁难得觉得新奇。赵如意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措辞,吞吞吐吐道:“不知道承华知不知道,也不知道从什么朝代开始,这宫里面就有了,对食这件事。”
他说完“对食”两个字,本来脸上还有一点点红晕,倒一下子红透了耳朵根。顾蓁看着好笑,却又不忍心笑话他,只怕他觉得难堪。只是微微侧过脸挡住微勾的唇角道:“然后呢?”
赵如意稳住心神道:“永巷的大总管姓徐,形势颇为不检点。只是在永巷那个地方,哪有什么有背景的人,都是在他手里头讨生活,所以这么久倒也没有真的闹出来什么。据说那天云昙去永巷看素英的时候恰巧碰见了这徐公公,徐公公见云昙容貌起了歹心,当众就要云昙给他做对食。”
顾蓁忍不住皱眉道:“入宫的宫人一伺候就是一辈子,没有主子恩典哪能出宫,若是有个贴心人互相扶持也算是彼此有个依靠,可听你说那徐公公并非是个好的,想来云昙也是一百个不愿意。”
她这句话说的温柔宽和,让赵如意颇为感动,连忙道:“承华说的是,宫里面虽然不允许这种事情,可是在永巷那地方哪有主子管的。姓徐的肆无忌惮惯了,单是这件事就不知道多少人当场亲眼见的,有人听说云昙死了还偷偷的说幸好是死了,不然落在那姓徐的手里,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头。”
顾蓁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为这宫里面的残酷而感到悲哀。不知道多少人无奈的在这种日子里挣扎了一辈子,被糟蹋尽了搓磨死了,骨头渣子都不剩一点。怪不得连永熹堂这种地方都有的是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像赵如意这般的岂不是活的要好得多。
她不禁道:“若有这种事,云昙怎么不来告诉我,我好歹也能护着她一些。”
赵如意见她因为这烦心,劝道:“承华,说起来也是因为之前的一桩旧事,有个宫女也是云昙的这幅情况,她因仗着自己是主子的心腹便去求了主子,谁知道那主子反而斥责这个宫女不安于室赵华阴跌,是个低贱的女人,影响了自己的声誉。不仅没有保护她,反而直接将她扔到了永巷自生自灭。这宫女因为这件事又得罪了那太监,在永巷之中如何被搓磨都可想而知。所以,再也没有人敢把这件事情说给主子知道。”
顾蓁又叹了一口气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云昙也是糊涂了。”
赵如意道:“承华,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请承华想一想,这事情若是换了木槿或者是茯苓,她们可会选择和云昙一样的路?是因为云昙有了这个心思,因为这件事才把这事情提前了而已。”
顾蓁见他这样劝说自己,也是想到这宫里面本来就多的是这种事情,赵如意早早见多了便也习惯了,于是道:“你说的是,只是这件事我却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的缘故。”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道:“你说,素英知道这些事情吗?”
赵如意愣了一下没大听明白顾蓁的意思,但他那是在主子面前伺候久的,听不明白也有听不明白的说法:”素英,想必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