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来帝后一体,同心同德。
《周礼·天宫内宰》曰:“王后帅六宫之人。”
汉蔡邕《独断》卷下:“帝嫡妃曰皇后。”
姜后是正经的太子妃,皇帝元后,为何——
木槿垂下眼睛盯着永熹堂地面铺的齐整的青砖道:“要不怎么说这世间的缘分奇妙呢,当时陛下已经有了两个侍妾,一个是出身昌平郡公府的梁修媛,一个便是出身太子洗马家的小女,也就是宣妃娘娘。那时候虽然宣妃娘娘出身不高,却与陛下琴瑟和鸣,谁知道忽然太后忽然请先帝赐婚了姜家女。彼时也是因为陛下在前朝有了助力,前朝由姜太师领头以大皇子马上就要成婚应当立为太子奏请先帝,先帝这才犹豫不决的立了陛下做太子。”
这之间,本该是天之骄子的萧屹应当是有过许多的屈就和不情愿的。顾蓁奇怪道:“怎么,先帝为何还有犹豫不决?”
她问出这句话才恍然大悟:“是了,这就是你给我讲容华夫人的缘故了。想必是先帝钟爱容华夫人,只想立容华夫人的子嗣为太子。”
“正是,”木槿说完这句话,继而道:“昭圣二十三年,陛下当时已经将要弱冠,先帝终于在皇后娘娘及笄礼之后下旨举行太子大婚,八抬大轿把皇后娘娘从大玄武门迎入东宫。当时,梁修媛还是太子良媛,宣妃娘娘还是许良娣,只是那时候大皇子已经一周岁了——”
顾蓁掐指一算,大皇子已经七岁了,往前数七年正是昭圣二十二年,不禁道:“皇后娘娘由梁修媛和宣妃跪迎入东宫,没想到刚进皇家门就已经当了一个一岁孩子的母亲。以皇后娘娘的脾性,恐怕是心有不忿。”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是清楚。这件事情是苏太后和姜家各取所需一拍即合,容不得陛下和皇后多说一句。何况在太后娘娘心中,娶回来一个太子妃换一个皇位那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姜太师也是不懂女儿家心事,自以为为姜后择了一门泼天富贵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却不曾想过以姜后的性格还不如嫁到一个普通世家仗着姜家的权势横行霸道一辈子。
木槿道:“那时候皇后娘娘年少,陛下也年轻气盛,两人总是拌嘴,但好歹碍着姜太师的颜面,陛下也会总到太子妃寝殿去看望太子妃,直到皇后娘娘有了身孕。满宫都盯着这个孩子,谁知道皇后娘娘十月怀胎生下了瑶光帝姬。皇后娘娘心中委屈总是发脾气,陛下心里也不痛快,与其总去太子妃寝殿看人脸色还不如到许良娣的藏辉阁。”
她说到这里不禁笑了一下道:“说起来,就算是最开始,陛下也没有把心放在皇后娘娘那里,多是金银珍宝的哄着,反倒是宣妃娘娘那里,陛下吃一盘点心也想着送到藏辉阁一盘,有了什么瓜果也都是想着先分藏辉阁最好的一点,然后才到皇后娘娘那里。其实,皇后娘娘没嫁进来之前,陛下若有了什么不痛快便多去藏辉阁,对宣妃娘娘的情分自然与众不同。皇后娘娘不想着笼络陛下,反而处处挑刺儿找人不痛快,陛下是真龙天子,如何会吃这种亏呢。”
顾蓁听的明白,却狐疑看着木槿道:“你还真的知无不言了。不知道教导你的那位姑姑是在哪里供职,竟知道这些陈年秘事。”
木槿的目光没有从青砖上挪动到别处,神情却浮现出追思的意味,苦笑道:“教导我的这位姑姑,原先就在陛下身边伺候,谁知道当时因为陛下不慎得罪了容华夫人,姑姑替陛下挡罪,已经被赐死了。”
顾蓁惊愕,道:“可惜。”
“没有可惜的,”木槿终于抬起头冲着顾蓁笑了一笑,神情坚定道:“这位姑姑教导奴婢,为人奴婢一定要忠心护主,能为主子死了就是最值得的事情。”
顾蓁没有说话,她不知道木槿所说的主子是她还是远在羣祥殿的萧屹。既然她的姑姑为了救萧屹而死,萧屹定会念着几分香火情,照拂这位姑姑的旧人。
木槿叹了一口气道:“承华不要难过,奴婢只盼着承华万事顺心如意,可以陪在承华的身边长长久久。只是今天奴婢说了这么多,也只是奴婢知道的前因后果罢了。”
顾蓁摩挲着桌角道:“这些已经足够了,我心里似乎有些明白陛下的性情和与皇后娘娘的纠葛了。”
或许没有宣妃,没有梁修媛,一开始陛下遇见的就是皇后娘娘,陪他风雨同舟的也是皇后娘娘。那么今天,姜后就会成为陛下最有力的臂膀,一位强硬的国母。
然而没有如果。
顾蓁忽然回过神问道:“方才你说起容华夫人,却不知陛下登基之后容华夫人如何了?”
这位被称作天降亡国的祸水究竟有着怎样的美貌,叫一位帝王神魂颠倒。而这位情有独钟的帝王,又是如何安排了他的身后事,让他的心上之人安稳余生。
自从萧屹登基,这位煊赫的容华夫人如同一颗石子落入了湖心再也没有了音讯。
难道,是殉葬了吗?
这也并非不可能,毕竟先帝一旦驾崩,容华夫人便面临着狼虎环伺的局面,恐怕是活不过三个月就会被人生吞活剥,还不如就让她陪着自己永远在皇陵之中双宿双飞。
木槿从小杌子上站起来认真道:“宫人们之间都流传着先帝的痴情百谈,据说是陛下驾崩之前将传位圣旨摆在太后娘娘面前逼迫太后娘娘答应一定会善待容华夫人,册封其为太妃。只要陛下在位一日,就要给容华夫人永远的尊荣。”
“太后娘娘答应了?”
“是,”木槿道:“只可惜先帝驾崩,太后娘娘便将容华夫人在外面的消息抹得一干二净,只是让容华夫人仍然住在原来的馆娃宫,褫夺其封号位份,按照太妃份例,故而上下只称钟妃。”
“钟妃?”顾蓁问道。
“是,钟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