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情深,相依为命。
小小少年固执的牵着妹妹长大,如今一个是从边塞归来功勋卓着的锦衣小将,一个是深宫之中谋划荣华的受宠妃嫔,隔着重重朱红宫墙心有灵犀为彼此绸缪。
不论顾书棠回到康国公府如何打算,却见顾蓁眉目脉脉坐于萧屹身边,两弯柳叶拢着两瓣桃花几乎叫人目眩神迷:“陛下,臣妾哥哥可是瘦没瘦?”
萧屹被她问的笑道:“朕从前也未见到你哥哥,哪里知道你哥哥瘦没瘦?”
顾蓁讪然笑了一下,讨好道:“这是臣妾问的不对啦,也不知道臣妾哥哥在边关辛不辛苦?陛下不知道,哥哥从前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不知道吃不吃的边关的哭?”
萧屹想起顾书棠在自己面前的模样确实是一派世家公子哥风范,行走坐卧都是恪守礼仪,笑道:“你说的果真吗?朕却在奏折上听说你哥哥一到边关也不仗着出身,与将士们一处起卧饮食,别说是什么食不厌精,恐怕是一个锅里吃炖菜呢,否则如何短短一年便能够领兵攻打山匪?”
萧屹见顾蓁惊讶神情,耐心解释道:“东北地处偏远,想来民风旷达,与北魏的生活方式有颇多相似。由许多乱民不服官府管教,随意揭竿占山为王,有几十户一群的,也有妇女老少占个山头自称山匪便敢不缴纳税贡的。这些山匪熟悉地势阴险狡诈,朝廷多次派兵而不得,只能借驻守在那里的边关将士震慑一二,却没有多大用处。你哥哥既然能剿灭这些匪患,自然是才干卓越,何况他手段高明,并不一味打杀而是按律治罪。莫说这刁民无辜,多是不事生产拦路打劫之人,当地无人不心服口服,反教凤山凰粱之处的州府一时政治清明了许多,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这等功绩,也实在应当在朝中任职。”
顾蓁耐心一句一句的听过去,唇角含笑如花,不谈政事只谈家事道:“臣妾哥哥幼年时便喜欢读兵书学武术,尤其会一手好枪法,乃是一位老迈的枪法教头所教。或许是家学渊源,父亲也喜欢哥哥这样,还常鼓励哥哥出去骑马打猎,练出来一手百步穿杨的好准头呢!那时候臣妾在家,哥哥就常常说起想要报效国家男儿自当投身沙场为陛下守卫疆土,更要有机会为陛下开疆扩土成就伟业。没想到一向在家里仆从如云的哥哥竟然为了这心愿,在边疆吃的了这些苦头用得下这些苦心呢。”
萧屹见她说起顾书棠便温柔欢喜,口中一刻不停,打趣道:“你哥哥的枪法朕还没有见过,却听说凤山凰粱一处的百姓为他起了个绰号叫做银枪顾郎,还有人上门提亲想要为你添一位嫂嫂呢。等到今年秋狩,朕一定要召你哥哥在一边随侍,到时候朕一定要好好见一见朕的阿蓁所说的百步穿杨!”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顾蓁扬眉一笑,掩口道:“可惜哥哥实在是个木头,凤山凰梁的女子想来豪爽大气,正可与哥哥堪配。臣妾哥哥那性子,恐怕是一般千金小姐要哭碎一副娇柔心肠,如何为哥哥打理公府事务,让哥哥安心为国尽忠呢?”
萧屹皱眉,却不是因为不悦而是有些想不通道:“这世家向来都是以联姻为要,互相扶持才能保住荣光。怎么,你竟然不嫌弃凤山凰梁处的女子出身贫寒吗?”
他问了这一句话却见顾蓁面上微带懵懂之色,不禁好笑道:“怎么,不知道?”
“父亲没有跟臣妾说过这些事,”顾蓁眨了眨眼睛,忽然恍然间笑开一层如莲花般温柔神色:“其实出身什么的也没有关系,哥哥为了臣妾吃了很多苦,臣妾想为他找一位能够照顾他的好嫂嫂。”
“唉,”萧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向来熟读史书,可知晓魏晋时王谢二家亲上加亲利益相关?”
顾蓁颔首道:“臣妾知道,魏晋当时乃是九品中正制,官宦之中从无寒门之子,皆被把持在世家手中。世家以王谢二族为首,这两家联络有亲荣衰相傍,族内人只知族规不知国法,连帝王都无法驱使。当时文帝想要招王家子为驸马,谁知王家子衣衫不整仪容不端,说文帝乃是草莽无知,岂可取此人家女子教天下人贻笑大方?当时文帝也奈何不了这两家,只得吃下了这口恶气。”
萧屹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不禁赞她博闻强记,于是循循善诱道:“那你以为这王谢两家如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顾蓁认真道:“臣妾以为,王谢二家通过亲事绑在了一处,自以为可以将文帝不放在眼里,谁知道魏晋两百年,王谢只有一百九十载,晋哀帝何等深恨,即便是在国亡之前也要让这两家殉葬。可见什么联姻什么保全,不如忠君体国,陛下明断岂会陷害良臣?”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萧屹甘之如饴道:“你这一个深宫妃嫔都能看的比许多士卿大夫还要长远,汝若为男子,朕必以卿为良臣。”
顾蓁腼腆一笑,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这句话中的赞赏和重量,反而是认真道:“臣妾所读史书众多,只不过是以古人为鉴。臣妾也并不希图哥哥有一位如何显赫的妻子,只希望他能夫妻恩爱琴瑟和鸣。臣妾斗胆,也希望那女子能够如同臣妾爱慕陛下一般爱慕臣妾的哥哥,凡事以哥哥为重,处处以哥哥为先。”
她实在是太会说话,赤子之心坦荡荡,中间藏着缠绵柔情温柔乡,叫人想要松开紧绷的神经堕入着红尘相思,只要一瞬间都不想再醒来。
萧屹叹了一口气道:“这夫妻之道,都是要慢慢相处。才能够熟知彼此的心性,实打实为彼此打算,二人共同进退,合心才能断金!”
这是萧屹想要的夫妻之道,顾蓁听懂了,便会给他他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