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太后未曾出声,先去盯着那小太监看了半晌方才道:“你为何会摔倒?”
小太监未曾想到苏太后竟然会问起缘由,竟然似是抓住了一线生机上前紧着道:“回太后娘娘,奴婢是在左前方的,当时忽然脚下踩了一枚石子,路面上不知道为何尤其滑,奴婢没有踩住便摔倒了。”
苏太后颔首道:“你既然如此说了,孙保来,你不是专门去了一趟吗,是不是如他所说。”
孙保来从萧屹身后站出来躬身道道:“回太后娘娘,确实如此,只是这小太监所说的小石子奴婢并没有找到,但是路上泼了一层清油看不出来,用手摸着才能发觉。”
苏太后颔首,冷笑两声对着满殿嫔妃道:“好呀,哀家瞧着你们都是十几岁二十多岁的年纪,竟然会对哀家的皇孙儿下这样的狠手!怎么,是哀家的皇孙儿挡了你们的青云路吗?他还没有出生,你们怎么下得去手?”
顾蓁不声不响,心中却是忍不住道:“若是易地而处,苏太后又如何做不出来这等事。不过是现在死去的是苏太后的孙子,苏太后才会这么可惜而已。否则如果真的是光风霁月的良善人,已经不知道尸骨埋葬在那个地方了,怎么会坐在这里这样风光?”
苏太后哪里指望着她们说什么,转头对萧屹道:“皇帝的意思呢?”
萧屹拨弄着大拇指上的翡翠云龙扳指,并不抬头去看底下的女人们,可能是担心真的是他放在心里的某个人做的,只是道:“都按着母后的意思来。”
苏太后轻轻笑了一下道:“好。”
她转过头道:“去查,是谁做的,跟谁有联系?”
苏太后一抬手,宋嬷嬷重新奉了一条象牙雕十八罗汉佛珠给她。她重新低下头念着佛珠微微闭上眼睛,而萧屹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顾蓁不由得在心中揣度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谁。
宣妃曾经亲自到了永熹堂和自己说那么一番话,明显意在皇后。但是在顾蓁的印象里,宣妃不是会借助这种明面上的方法果断的结束姜后的怀孕的人。她更倾向于慢工出细活,通过潜移默化的毒物让姜后绝不会有机会知道自己死在了谁的手上。
比起宣妃来,似乎韵贵嫔更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顾蓁忍不住将目光挪移到坐在自己对面的韵贵嫔那双绣着石榴花的红绣鞋上,然而却连裙角都看不到。
韵贵嫔的一切来自于姜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当时韵贵嫔的得宠来源于姜后的指点。然而在韵贵嫔怀孕之后,韵贵嫔就因为二殿下的抚养事宜与姜后翻了脸。当时韵贵嫔九死一生产下二殿下,那时候有没有姜后的手笔谁都说不好。没准儿是韵贵嫔抓住了什么把柄?
然而韵贵嫔才入宫不久,真的能够有这样的雷霆手段吗?
顾蓁的脑子中乱纷纷的,总像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在提醒着自己遗忘了什么,可是又像是在黑夜之中踽踽的人不知道那抹光亮究竟是在多远的地方。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孙保来才匆忙进来禀报道:“回太后娘娘,回陛下,奴婢查到曾有尚寝局的宫人在这条路附近见过长春宫的宫人有些鬼鬼祟祟的,只是当时这宫人以为此处离长春宫不远,所以就没有当一回事。那长春宫的宫人奴婢已经带来了,太后娘娘可要宣召吗?”
苏太后一挥手道:“你尽管去问就是了。”
孙保来答应着掉头出去,此时天已经有些蒙蒙的暗了下来。宫中已经掌起了灯,透过这灯光之中顾蓁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嘶叫着痛苦!
孙保来进来道:“回太后娘娘,那人说是因为当时皇后娘娘对悯妃不好,所以暗中想要为悯妃报仇。”
苏太后知道孙保来到底不好对着宫人用刑,便道:“真是胡言乱语,当时悯妃的亲近者一律都杖毙了,哪里又跑出来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奴婢。”
此言一出,顾蓁心中一惊。往常里似乎苏太后对后宫之事毫不在意,但是此刻说出来的时候竟然这样了解。
孙保来答应了,这便扭送了一个普通穿着打扮的小太监进来。说这是小太监也只是说打扮,年纪却是不小了,看着大约和赵如意一个年纪。然而他形容有些凄惨,头发散乱似乎是为了觐见太后而匆忙重新捋了一遍而已。
苏太后盯着那太监探身问道:“你为何要谋害皇后!”
那太监远比鸳袖等人要更为沉稳,面上不见任何惊慌,似乎很早就想到了现在的情形,脸上浮现着冷静的微笑直视向苏太后却被孙保来站在后面狠狠一压脖颈才让他勉强低下头:“奴婢是为了悯妃报仇!”
苏太后冷笑道:“悯妃?你不是她的忠仆吗,怎么会称呼悯妃!你难道不应该尊称一句她在人世的时候的位份,叫一声万昭容吗?”
太监似觉失言,低下头咬紧牙关不肯说话。
苏太后冲着孙保来挥挥手道:“拖下去,用刑。”
苏太后明明是温婉的眉眼,然而却不爱在众人面前多费口舌,因此给人一种冷漠而高高在上的感受。
那太监努力的抬起头似乎往妃嫔两侧看了一眼,忽然眼前一亮露出了一种不悔的表情。顾蓁有些好奇,这世界上究竟上是什么可以拥有这种神奇的力量可以让人慷慨赴死?
顾蓁想,她是不行的。
她永远想要挣扎着活下去,不论是在怎么样的情况之下都想要努力的活下去。这世界多好,花是香的天是蓝的,只要多看一眼都是福气。如果有一天她会甘心赴死,可能这世界上的情感荣耀,所有爱着的人都离她而去,她才能安然的选择一种方法离开这个世界。
她目送着这个太监被人叉着拖了出去。
他的神色坚毅冷静,又带着一种莫名的忍耐和痛苦,似乎在强制自己不要去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