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是她的字。
有的时候顾蓁会忍不住的去猜测,之所以现在萧屹这样习惯称呼自己“葳蕤”,是因为自己越来越像他所期望的那个姑娘。雏型是她自己,上面添上的所有花色都是萧屹亲手所加,是一个帝王身边聪明的又干干净净的妃子。
萧屹就喜欢这样的女子。
顾蓁乐见其成,但仍旧会想起曾经的那个顾蓁。
在这场烟火之中,靖安六年的春天来了。
尽管新年过后宫廷之中的空气中还存留着一丝烟火气,元宵节的庆祝还在筹备之中,人们都松了一根神经似的享受着新年过后难得的清闲。然而靖安四年入宫的秀女们除了现在身负圣宠之外的人还有一些在沉寂之中,其中不乏美貌出众又才华横溢之人。眼见着今年过了转过年去又是一年选秀的时候,现在不在陛下面前出头难道还要等着新的一波秀女入宫的时候再要到陛下面前要强吗?
到时候新花旧叶摆在一起,傻子也知道选哪一边。
何况这些人在掖庭宫中处境也算不上好,不得宠的,便是奴婢也能踩上一脚。故而一过了春节这女子们便如春天的花朵一般争奇斗艳起来,叫人看的眼花缭乱。
顾蓁对这些事不太上心,自从有了乐安之后萧屹反而笑她越发爱躲懒了。其实说句真心话,现如今争宠之风日盛,她只是不愿意这浑水罢了。
她现在的眼睛盯着凤章宫。
都说这在朝为官拼了学识就要拼做人,六品以上的无不是人精中的人精。现如今姜后膝下无子,也有的是人看出来萧屹在与姜家打对台,自然也有人估摸着姜家荣华不久掉头效忠于萧屹面前。
姜后如今益发盯着弘文馆的大皇子,竟然常常下旨唤大皇子到凤章宫说话。虽然萧俨能够有一两次不去,但是碍着孝道多数时间还是要过去陪着聊天喝茶,走的时候带上一堆自己不想要的赏赐。
顾蓁是有些惊讶的,一开始她没有想到以姜后的性子能够忍到现在。但是南陈国法就是说皇后不得抚养正三品以下妃嫔之子,怕的就是皇帝出身太低,没想到现在正好叫皇后辗转反侧。若是等着慧妃怀里的这个长大,恐怕到时候大皇子都可以参政议事了。
一转眼就到了五月里面,乐安也学会踢腿爬行。不只是像谁,整日没有个闲的功夫,就在自己的摇篮里面折腾。后来顾蓁给她挪到一个拔步床上周围围上栏杆包上棉花,让她在里面玩耍。
这日戴梳心过来串门,如今她已经是正三品的卓贵嫔了,赐居翡冷宫鸳央殿,得宠不下于顾蓁。
顾蓁请她喝茶笑道:“姐姐许久不来,乐安都想姐姐了呢。”
戴梳心身着海棠红曳地长裙,闻言轻声一笑道:“难道我这个做姨的就不想她了吗,还不是巴巴跑过来看望她!”
顾蓁道:“今日天气好些,不如咱们请了薛姐姐过来一道用膳,也好说个话。”
戴梳心摇了摇头:“你还不知道,自从沐国公在边境立了功之后,陛下因此封了她做婕妤,她倒是越来越沉静了,如今跟着太后娘娘念佛,读出了两分佛性,不爱看咱们喝酒的。”
“薛姐姐——”顾蓁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带着些愁容道:“姐姐,我听说北齐这一两年来就不安分,常常带兵骚扰边境,如今更是在北境屯兵。陛下惦记的整夜睡不着觉,一起来就去羣祥殿议事了。”
“你这还能知道陛下整夜睡不着觉,如今你看看陛下还会召幸哪个妃嫔吗?掖庭宫里一大堆想要出头的,如今也都是看着气氛不对缩在宫里面做鹌鹑呢。”戴梳心带着寒凉的语气道:“当年我还年幼,曾经随着祖母回到洛水探亲,见过一次北齐人,当真是悍勇无比。虽说咱们富庶些,若是当真打起来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顾蓁连忙掩住她的口道:“姐姐噤声,这话怎么敢随便说呢。”
现在萧屹正为着这件事情发愁,若是听见后宫有人不战而气馁,恐怕是要雷霆大怒的。
戴梳心纵使做了宠妃,也不见对萧屹有多少情谊在怀,无所谓的低下头摆弄着指尖镶的米粒大小的金珠道:“你害怕吗?”
顾蓁愣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向乐安住的凝华殿点了点头道:“害怕。”
乐安还小,若是南陈动荡,她们这些后宫的家眷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可是害怕不害怕,日子总要过下去,万一真有打起来的那一天,到时候再担忧不迟。
戴梳心叹气道:“但愿咱们不过是想多了吧,若是打仗,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遭罪,更何况打咱们,他能有什么好处?”
先帝昏庸,险些国祚不保,是当今陛下登基之后一点一点休养生息才渐渐缓和过来的。他们刚进宫不久的那场大旱,萧屹不知道忧心了多久又做了多少,只是她们身在后宫都不知道而已。
其实,萧屹是个好皇帝。
只是没有那个好命,摊上一个好父皇。
顾蓁没有想要继续就着这些话说下去,反而笑道:“姐姐莫要为此事担心,正如姐姐所说,北齐打咱们还能捞什么好处么?还不如松泛了精神看着眼前呢。”
戴梳心饮了一口玫瑰汁兑的水道:“这是抒胸顺气的好东西,你应当多喝一些。眼前还能有什么呢,陛下如今也不来后宫了,来也是打个呼哨看一眼你罢了,不知道多少人眼睛都瞪的红了盯着你重华宫呢。没准儿今我一回去,就有的是人说我攀附你的宠爱。”
“姐姐可别笑话我了,”顾蓁连忙摆手道:“怎么回事姐姐还不是明镜似的,听这些人嚼什么舌根。按理来说皇后娘娘也该整治些,却不见皇后娘娘说话。”
戴梳心似乎有讥讽之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顾蓁却忍不住想到,是不是因为这个,姜家才更着急?万一有个好歹,大皇子就是现成的储君?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