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二日，清晨。
亚伦坐在篝火的余烬旁持着早饭，三名冒险者中的萨姆抓着一封信，笑嘻嘻地坐到他旁边。
“亚伦，赌约是我赢了。”
“消息传过来了吗？”
“我猜的果然没错，莫尔兹是绝对不可能帮助兽人的。面对集结在格兰城外的兽人，约瑟夫城主给了他们每人三天的口粮，让后驱逐了他们。有几个部落非要将狂气瘟疫的扩散归咎于格兰城，与白色军团产生了冲突，然后最先动手的几个部落首领都被吊在了城头上。”
这件事的结局亚伦早就猜到了，但也许是因为赫娜的原因，萨姆提起兽人时嘲笑地语气，让他还是忍不住打了这个赌。
亚伦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吃完，擦了擦手，抛给了他一枚金币。“别得意得太早，下次我会赢的。”
“就凭你下注的水平，再来多少次也是给我送钱。”
萨姆用大拇指将金币弹到空中，发出清脆的嗡鸣。金币下落的时候，他张开腰间的口袋接住，落袋的金币发出啪嗒的声响。
他回头对亚伦露出一个欠揍地笑容，“金币的响声，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旋律。”
收拾好东西，车队再次启程。按照德克兰的估算，今天下午就能到达克勒瑞。
中午，太阳升到最高处时，萨姆躲进了亚伦所在马车的阴影里躲避着阳光。他靠近车厢，冲亚伦挥了挥手。
“小子，看在金币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些菜鸟绝对不会知道的消息。在克勒瑞，一定要遵循三个不要。”
“三个不要？”
“不要立下无法完成的约定；不要在晚上闲逛；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记住这三点，能帮助你平安走出克勒瑞。”
亚伦皱了皱眉，“克勒瑞的贫民窟很多？”
不要在晚上闲逛，不要吃陌生人给的东西。在格兰，这种话通常用来警告小孩子和进入第七区的外地人。
“并不是因为那些肤浅的理由。这三条警告，都是来源于克勒瑞本身。首先，克勒瑞被称为誓约之城，在克勒瑞毁坏契约的人，大多下场都很凄惨。我指的不是被法庭审判，而是他们都会遭遇巨大的不幸，付出远比遵守契约更大的代价才能摆脱厄运。”
萨姆说到这里顿了顿，故意用低沉干枯地声线说着：“无法支付足够代价的人，会用他的命抵账。等你见过常年在克勒瑞做生意的人，只需要口头约定就能完成一大笔交易后，就不会质疑这一条警告的真实性。”
亚伦咽了口吐沫，问道：“那第二条呢？”
“第二条则来源于克勒瑞的第二个称号，吃人的克勒瑞。在克勒瑞，每年发生的失踪案至少有数百起，这些人都是在夜晚的街上消失的。只有个别失踪者能被找回来，大多数都永远消失了。相信我，这可不只是个恐怖故事。”萨姆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莫尔兹总教会就设立在克勒瑞，还有王室，他们不管吗？”相比于第一条，这条的可信度有些低。
克勒瑞集中着莫尔兹的顶尖力量，至少有多位传奇职业者长期留在城内，他们怎么会坐视这种事发生。
萨姆耸了耸肩，“他们当然想管，但是管不了。教会能做到的最大努力，就是尽可能去找到失踪者。但他们为什么失踪，为什么又出现，即便是被找回的失踪者自己都不清楚。”
“这种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莫尔兹建国没多久，就有了吃人的克勒瑞这一称呼。这么多年过来，克勒瑞的居民都已经习惯了，真有了失踪者，就全当是出了意外。只不过近百年失踪的人数不断变多，让这一称呼又被摆到了明面上。”
亚伦皱着眉记下了这一条，继续问道：“那第三条呢？”
“第三条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但你要明白，这三条警告，越后面的越危险。它放在最后，一定有什么意义。”
说话间，车队来到了克勒瑞。
克勒瑞不像格兰，没有高大到不可思议的高墙，守卫的态度也十分随和，随意打量着往来的人群，没有白色军团看谁都像秘密结社那般逼人的目光。
但听过萨姆的警告后，这一切在亚伦眼里反而更为渗人。为什么他们生活在这么危险的城市，还能够这么放松，没有一丝紧张感？
是格兰城太过敏感和紧张，还是克勒瑞的人都不正常？
在亚伦眼里，这座繁荣的城市，仿佛变成了一张噬人的大口。
正在他胡思乱想时，萨姆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轻松，别想得太多。世界上存在的危险，远比你想的要多，格兰城的居民会意识到城内一多半人差点死于一场梦境？恐惧来源于未知，既然知道了躲避的方法，那就没必要吓到自己。”
进入克勒瑞，代表德克兰三人的任务结束，保罗带着委托和三位冒险者去往冒险者协会。
临走之前，保罗问亚伦道：“光明教会有专门为客人提供的住处，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跟着圣女殿下一起去光明大教堂。”
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在亚伦的纠正下，保罗终于放弃了敬语，恢复了两人之前相处的方式。
“不用了。我这次来，同时还要去玫瑰魔法工坊学习，他们应该会解决我的住宿问题。他们不管我的话，我再去找你们还来得及吗？”
“当然，光明教会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无光森林以南，一处小山谷中，一个大约二百人规模的小部落生活在这里，他们正在搜集着所有能够当做食物的东西。
赫娜从最里侧的帐篷中走了出来，比起见到亚伦时，她瘦了很多，衣服左边的袖口在肩膀处打了个结。正如亚伦所说，她的伤势太重，再加上部落内萨满的水平有限，她的左臂没能保住。
几名老兽人迎了上来，对赫娜道：“首领他怎么样了？”
赫娜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悲哀。“父亲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前几天抵御剃刀部落的劫掠时又受了伤，恐怕很快就会回归战神的怀抱。”
老兽人们沉默了片刻，其中一人说道：“既然如此，那您就是灰石部落的新首领。我们来之前已经确认过了，只要您同意，今晚部落中的大家就会向您宣誓效忠。”
赫娜不仅是老首领的女儿，不久之前更是冒着生命危险为大家采摘回来了秋之实。萨满们将秋之实加工成了药剂，才让灰石部落挺过了最难熬的时期。
“既然大家愿意相信我，那我一定会努力带大家建立起新的家园。我以赫娜·灰石之名发誓。先知大人，咱们还剩多少存粮？”
一名老兽人翻看着记录，“格兰提供的口粮加上最近族人收集的，大概还能撑三天左右。三天时间，恐怕不够找到稳定的居所。咱们是返回索格雷，还是学其他部落去无光森林中碰碰运气。”
赫娜握紧了右拳，沉声道：“我们哪都不去，这座山谷很适合居住，谷中土地肥沃，播种后，只要撑到明年，未来的日子一定会比以前的灰石部落更好。至于怎么撑到明年，我来想办法！大萨满大人，请您通知那位使者来找我。”
“好的，愿战神保佑你。”
过了十分钟左右，赫娜的帐篷中走入一位穿着宽大黑袍的猫人族。
“赫娜首领，您作出决定了？”
“你之前说的，能保证是真的吗？”
“我以我主之名起誓，绝对是真的。倒是您，可以放弃对战神的信仰吗？”
赫娜深吸了一口气，眼角瞥过了自己的右臂。“我只想我的族人能活下去。为了这个目标，我可以付出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