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国国都,名曰邯郸。
赵氏之祖乃造父,嬴姓。
周穆王时,为穆王御者,因穆王西巡而得功,受穆王封赏,赐地赵城,此为赵氏之由来。
周威烈王时,晋国经过几十年变革,三家分晋已成定局,威烈王无力挽回,无奈便封赵、魏、韩为侯,至此,晋国正式从大周版图上消失,在此十七年后,赵敬侯迁都邯郸,至今赵国的都城就一直在这里。
邯郸之野,有一地名为鹿野。
相传赵敬侯迁都此处,途径鹿野,见麋鹿成群而过,此为大吉之兆,寓意赵氏大兴,便以鹿野为名。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这里筑起了一座将台。
将台修建得极其考究,高约四尺,方有百丈,里面是黄土夯实,在外面又砌了一层大青砖,还有上面,也用石板铺了厚厚的一层。
将台呈青灰色,四周白玉栏杆雕龙画凤,角落里四条石头雕刻的骊龙,可谓是栩栩如生。
在将台上面,摆放着六张华丽的青铜座椅,上面铺着黑红绣金的软塌,看这质地,都是上好的丝绸所做,庄重而又华丽。
六座中央,还有一座祭台。
祭台上面,三张长案依次摆开,上面尽是青铜和玉石所打造的各种祭祀器具,长案之下,乃是一青铜大鼎,鼎中正冒着热气。
下了将台,站在正前方看去,六座三三对立,从南到北,依次排开,在六座之后,还立着六杆足有三丈之高的大纛,从右往左,依次看去,燕、魏、赵、韩、中山,卫。
将台之外,赵国大军守卫森严,将这里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整整一圈。
他们个个神情庄严肃穆,身形高大,站立已有一个时辰多了,竟然无一人妄动,可见其军阵严明。
军阵之外,只听得马蹄踏踏,一队队的赵国骑士,来回奔走,胯下骏马,上下飞驰。
好厉害的骑术!
自战国以来,诸国战事频繁,战争的形态也在发生着变化,春秋战法早已过时,尤其是魏国武卒一变,更是让天下人看到,战争也可以这样打,还有孙膑马陵一战,更是开创先河之举。
战车逐渐没落,骑兵的迂回冲锋越来越受到重视。
看这些赵国的骑士们,他们身着短衣,脚下蹬靴,行动灵活多变,在马上上下翻飞,丝毫不会受到衣服的阻挡,这正是赵雍这几年来的心血,胡服骑射。
赵国的北面,乃是胡林和楼烦,这两大部族都是游牧民族,赵国没少与他们交战,胡人骑兵之力,天下难挡。
每每与之交战,赵国士卒是追又追不上,逃又逃不了,吃尽了苦头,后来赵雍立志变法,再由楼缓全力辅佐,才有了这胡服骑射之威。
顺着将台一路往南,有一条两丈宽的小道,一直通到了远处,这一路之上,每隔五十丈,就有一杆旌旗,一直延续到了天际。
正是清晨,旭日还未完全发挥出它的热量,虽然是个大晴天,但一样异常清冷。
这时,有一辆战车,正从小道上奔了过来,战车之后,还跟着一队赵国骑兵。
车由两驷拉动,跑得极快,后面骑兵紧跟而上,踩得大地震动。
好大的威势!
驾车的是一个孔武雄壮的力士,其身高体量,都快要及得上战国霸主秦王了。
战车上坐着两人,其中一个,乃是赵国上卿、纵横策士楼缓,而楼缓旁边坐着的,正是赵侯赵雍。
天下诸国,纷纷称王,就连越宋卫这等小国也不例外,唯独这赵雍,在生前就一直没有称王,他是在薨了之后,被尊为赵王的,谥号赵武灵王。
赵雍眼窝深邃,鼻梁高挺,满面长髯,沾着些许的淡黄色,颇有些胡人之相,鼻梁又带着一点阴沟,整个人看起来,又多了几分狡诈。
身形倒是很魁梧,肩宽臂长,着一身华贵的礼服,看不出其雍容,倒是显得霸气十足。
“唉!”
赵雍将望着天际的视线收了回来,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吾一心变法图强,可惜啊,可惜我赵地远不及齐秦肥美,也不及楚国辽阔,就连魏国也有所不如,北又有异族之胁,这中山不取,真不知道我赵国,何时能强大?”
楼缓知道,君上这又是在感慨了。
自从楚国灭越,齐国灭宋,秦国攻楚以来,君上就一直表现得忧心忡忡。
天下必定归一,这是所有有识之士的共识,现在形势越来越紧,给赵国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经过了一系列的变法,赵国可以说已经强军,可这国力,却还是没有强大起来,皆因赵国的土地,实在太少。
虽有一中山国,已经被赵国所团团包围,几乎成了囊中之物,可每次都是因为姬职君臣的阻挠,一直攻取不了中山国。
要是能让中山归赵,那数百里的平川,又能养活许多人了,赵国国力也必定能再上一层楼。
天下诸国,燕韩魏乃是姬姓,齐国是妫姓,楚国是芈姓,而他赵秦两国,俱是嬴姓,都说秦氏这一路走来艰难,可天下人何曾见得,我赵氏更是难上加难。
当年赵氏灭门,命悬一线,只剩下一赵武,又是怎么到如今的呢,秦国有关中之肥,大河之险,函谷崤山之固,而我赵国呢,这些可都没有!
有的就只有魏国这个曾经的霸主,齐国这个现在霸主,还有燕国这个永久的劲敌。
“君上无需担忧,臣以为,中山之国,必为我所得也!”
相比赵雍的忧思,楼缓就表现好多了。
“此话怎讲?”
听到这话,赵雍立即来了兴趣。
“回君上,臣昨日就拜会过燕王了,请君上细想一番,我等血盟五国,真的就能抗衡秦齐楚三强吗?”
赵雍笑着摇了摇头。
今年他已经三十五岁了,岁月在他的眼角留下了些许的皱纹,让他显得更像个胡人。他从小他就明白一个道理,别人的终归是别人,只有自己的,才能称之为自己的。
“这是笑话,强者乃是自强,天下诸国,可有光凭合纵连横就能成强者的,真要是这样,那鬼谷一门出了这么多策士,最应该是当今一霸才对!”
楼缓也跟着笑了。
“不错,那乐毅在君上心中,是何样的人呢?”
赵雍又想了一下。
“治世之才,当世名将,纵横策士,十全纵然不能十美,但九美总归是有的吧!”
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赵雍对乐毅的欣赏,也不亚于姬职吧。
“哈哈,这就对了,君上都知道血盟是笑话,那乐毅岂能不知,但乐毅还是邀请六国君王为血盟,何也,难道真能抵挡三强吗,肯定是不行了!”
楼缓总喜欢卖关子,赵雍笑着拍打了他一下。
“君上,乐毅所谋,乃是齐国也,血盟无非是亲近我赵魏韩三国之借口,拉近我等与燕国的联系,日后为联盟攻伐齐国来做准备。
臣以为,如今燕王虽不会有此求,但过上几年,必定会请赵国一起发兵,攻打齐国,到时候君上可以此为依,修好燕国关系,乘势取得中山国也!”
楼缓能知人,能明事,自然也能看出燕国君臣所谋。
燕国若强大,与赵国一样,也会有土地之忧,往北则是异族,取了也难治,往东是大海,海里就只有鱼,往西是中山,可中山被赵国所围,一样难取,若是能合纵连横,攻灭齐国,那则有几千里沃野,尽可取之。
乐毅之才,姬职之谋,岂能不思?
“哈哈,世人都说,我赵雍最会算计,其实他们哪知道,是上卿算计得厉害罢了,内有肥义,外有楼缓,我赵国也可兴盛也!”
赵雍多日来的不快一扫而光,中山已然成了他的心病。
在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将台之上。
六座之中,赵雍找了最下首的一边坐下,先王后君,礼乐大道,不可废也。
来的都是王,只有他是公侯,即使是东道主,那也是不能坐主位了,何况他喜欢闷声发财。
想到闷声发财,秦国很明显做得比他好多了,赵雍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寻时机,亲自去秦国看看,是如何变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