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
天空仍是一派黑云压城的景象,让人心中的压迫并没减弱半分。
说是休憩,玄鸣并没有真的睡去。
三丰集有“力敌睡魔”,孟子有“存夜气”。其实说白了就是要诸多练家少睡多练,以功代眠。
玄鸣正处于两功并行的状态,全因清虚诀的特异,他的内力能在两诀之间自由转换。在他的角度上看,阑珊剑诀与清虚诀相比,只是一个杀人术,而不是养生术。
正邪相间的剑气能让他发出足以越阶的剑招,这股气息中,那一往无前的凌冽,也可以让他以人磨剑,以剑磨人,最终达到人如剑,剑如人人剑合一的境界。
只可惜,心有羁绊,他便当不得一个纯粹的剑客,此生,顶多是一个以剑为兵的游侠而已。
故此这段时间,阑珊剑气便从初初进入他身体的如鱼得水,再生隔阂。
玄鸣正在尝试融合阑珊剑诀与清虚诀两者的运功路线,这很困难,甚至不应该是他这种江湖小虾米尝试的。但是没办法,既然这个奇遇于他而言留有局限,若想武道精进,便必须堪破。
天愈是明亮,办公桌后传来的喘息声便愈是粗重。堂门上的采光甚好,玄鸣推了推似睡似醒的凝眉与恒信,与冷星一道走到了办公桌前。
一个“同僚”,被大字型地绑缚在墙边,看那绳结,似是最后自缚于此。他的皮肤与院中的人状物一样,呈青黑色,血管凸出,眼白发紫。看那作战服上仍未解开的风纪扣,这位“同僚”生前必定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
从他嘴里传出的喘息声剧烈地加重,两片牙齿外露。
“杀杀杀我。”
不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感染到病菌,也不知道他为了维持理智现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杀人即解脱,玄鸣缓缓地拔出了阑珊汉剑。看到很快就能得偿所愿,“同僚”艰难地合上了双眼。
“等会。”
腰后的剑抽至一半,玄鸣即被冷星制止。
孰料似是长久以来的坚持将要达成,抑制兽性的最后一丝理智被终于看到来人的喜悦冲去。眼前人的双眼骤然睁开,口中不再发出喘息声,取而代之的是欲要挣脱绳索的狂躁。整个躯体与墙壁相撞,砰砰的声音再响。
玄鸣脸现怜悯,朝冷星摇了摇头,阑珊迅速一刺,切断了“同僚”的生机。
桌面上密密麻麻地写了好几张纸,众人探前取过一看,这是一份“任务日志”。
第一日,已是逗留凌村的第二日,距离队长出发继续北上也过了十二个时辰。村内一切如常,除了广场上的坟堆仍让人瘆得慌。
第二日,通过村民房屋内部物品的摆放,判断曾有人打算逃离,最终未能起行的原因,未知。
第三日,初步判断瘟疫源头为饮水。联络器信号消失,与本队以及指挥部失去联系,这是从未出现过的情况,心里有些慌乱,任务为重。
第四日,勘察完最后一片房屋,仍没有发现活人。晚上门外传来敲门声,以为有人看到了村衙的灯光,遂小心打开,仍被怪物抓伤,搏斗时有污血沾染了伤口。吞了百草丹以防不测。
第五日,感到身体有恙,浑身无力,头脑发烫,吃了医疗包里所有解毒药物,稍能抑制。当夜听到广场传来响动,没有查探。
第六日,天色完全暗淡下来,黑云压城之象,广场传来此起彼伏地脚步声,还有不少嘶吼。发现有零散的人状怪物在外徘徊,判断与抓伤我的那只一样,是从坟堆内爬出。他们明显发现了我,但是没有冲过来袭击。
第七日,身体开始时不时地陷入昏迷,皮肤发青。我在庆幸自己没有带镜子,可以保持对自己外貌的想象。让我绝望的是,清醒时我走出村衙,看到周围的毒人,竟然一点也不害怕,还对他们有了几分亲近。
第八日,黄昏时分听到衙外有铜铃声响起,脑海中随即有紧随铜铃而去的冲动,我苦苦坚持。等铃声远去,再探,广场徘徊的人状怪物已无影无踪。
第九
第九后面只有颤抖的几画横竖,趣÷阁者似在尝试抑制自己。
玄鸣拿起最后一张纸,这是一封遗信。
“阿蒙,当你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恐怕我已经不在人世了,或许也不一定,总之我很难说清楚在我身上所发生的一切。但是我知道,如果我不写下来的话,总有一天我自己都会把这一切给忘掉。
这段时间我在跟队里的弟兄执行任务,所以没跟你联系。我现在在韶州城凌家村的村衙里面,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人世写下文字了。我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写下这些东西,我几乎忍不住要撕掉这张纸。
时间不多了,挺想你的。想念第一次在瘦西湖畔与你的相遇,想念我在弟兄们的怂恿下找你搭讪的那一瞬间。想
阿蒙,你是秀坊名媛,而我却只是一个当兵的,籍籍无名配不上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信到这里,从没有标点开始,字迹狂乱,已经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玄鸣放下遗信,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这位早已魂归黄泉的同僚一眼,握紧拳头的双手指甲几要入肉。
“没有腰牌,看来是被他自己毁去了。”冷星绕过桌子,大略翻了翻,叹道。
“这任务日志也未必是过了这么多天,身体时常昏迷,时间观念可能也有点错乱。”凝眉重新看了看几张纸,仔细推敲了一下,道。
玄鸣把那几张纸贴身放好,一边帮同僚整理其他遗物,一边道:“好了,这种事情交给正职的武侯来判断吧,这世上居然会有能把人变成野兽的瘟疫,我们要好好谋划接下来的行动了,看这个样子,我们要接应的武侯先锋小队可能已经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