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志一愣。
花袭人笑容灿烂,很真诚,但语气轻松的像是玩笑。让柳成志不敢确定自己刚刚是否听到了那样的话。
花袭人笑道:“是这样的。我这次呢,弄的摊子挺大的。”
“一楼门面有隔成想通的两份,一边是个小的点心铺子,右边依旧卖花。点心铺子规模不大,主要是为了供应二楼贵客的;卖花铺子依旧是原来的生意。我这次主要弄的是二楼和一个纵深进入的花园。”
花袭人让润枝找了图纸给柳成志看,道:“这园子被简单设计过,假山溪水少了点儿,但各种美丽的花草和清新怡人的空气足够弥补其他不足。园子中,我留出了六处座位点,用以接待前来休息的闺秀们。”
“恩,这园子最主要的卖点呢,除了各种花卉为主题外,便是除特殊公告声明的日子外,平日里就只接待女子客人这一点了。要知道,如今这京城,无论是茶楼酒楼都好,这些能歇脚之处,基本上招待的都是男子,女子进去,难免觉得不方便。若有一个专门招待女子的类似于茶楼之地,相信会有很多闺秀贵女们愿意光顾的。”
当然会有。
而且贵女们难免会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且里面所用都是女子,跑腿也是小童,更是投中了那些闺秀贵女们的心思。
柳成志听了不禁点头赞同,对如此别处心裁的花袭人感到佩服。难怪她敢如此大手笔地扩建。
花袭人又道:“恩,三楼还有包间,这就不提了。”
“我这里的所供应的茶水呢,也是有些特点的花草茶,糕点也会有一些鲜花糕点,算是嘘头了。”
“大约就是这样。”花袭人没有提自己将来准备伺机卖卖消息八卦的打算,再次问柳成志道:“成志哥,你想不想来帮我?吴老年纪大些,吴贵儿还跳脱不堪重用,需要打磨……而成志哥已经在惠胜楼待了一年,我相信成志哥负责前面花铺和点心铺一定能游刃有余的。”
柳成志难以回答。
花袭人笑道:“没关系。成志哥回去仔细想想再做决定。若是你来,我保证一年后提供给你不低于醉月楼大掌柜的薪水。”
醉月楼大掌柜,一年连红利绝对有一千两银子。
而他柳成志如今的工钱才不过是一个月二两,一年加红包和平日满打满算不过五十两。这已经是他得任大将军看重后的特别待遇了。
差距如此之大,让柳成志有些发懵。
“我……”
花袭人笑眯眯地看着他,道:“成志哥,回去想想。想好了,就告诉我一声。无论怎么都好。”
吴老和吴贵儿就是原来宋景轩随便买到的两个可怜人,之前都是庄户种地的。就是锻炼了这大半年,所谓经济的本事也是有限。
相反,花袭人了解柳成志,觉得他经营很有天赋,值得花大钱投资,将人给从惠胜楼挖来。
花袭人冲着赵婶一个眼色,赵婶便过来将柳成志给请着离开了。路上,赵婶难免又同柳成志说了些话,但这么大的决定,柳成志到底不能一时就拿下了主意。
他混混沌沌地回到了惠胜楼自己同柳二叔合住的屋子,盯着书桌上那株仿佛一年都不曾变化过的仙人球,脑子空空,什么都想不起。
直到室内外都陷入了黑暗。
柳二叔今日应另外一个掌柜的相请,一起弄了两个菜,喝了会小酒儿,交流了一下交情,便回到酒楼后面的自己的屋里。他在京城也租了个小院有了家人,但平日里不休息的时候,多半还是要住在这酒楼里。
柳二叔哼着小曲儿进了屋,摸索着点了灯,才看见柳成志在窗户边上直愣愣地坐着,不禁吓了一跳,道:“成志,你这坐着干嘛呢?怎么不点灯?”
柳成志这才回神,道:“二叔,你回来了。”
坐的太久,身体有些僵硬,眼睛也是酸酸的。
柳二叔瞅着僵硬的柳成志,拉过椅子住下,问他道:“你这是怎么了?今**休息……难道出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二叔可告诉过你,这京城遍地都是贵人,你出去逛的时候可千万眼睛放亮些。若是得罪了什么人,酒楼虽然为面子能保下你,但你给酒楼添了麻烦,这以后对你还能有多少好脸儿?”
“你如今有二叔我提携又得了老账房的青睐,已经不知道比二叔当年顺利了多少倍!二叔当年一个人进京打拼,光是打扫卫生就做了三年!”柳二叔道:“你有现在这个局面,可不能不知天高地厚,不懂珍惜!”
柳二叔这一通训诫,算是将柳成志的思绪彻底地拉了回来。
他起身给柳二叔倒了一杯水,恭敬地道:“二叔训诫的是。您先喝口……”
待柳二叔喝了一口水后,柳成志重新坐下,沉吟地道:“二叔,我今日出去,的确遇上了些事……并不是闯祸得罪了什么人,而算是好事儿吧。”
柳二叔闻言放松了些,又重复问道:“好事?什么好事?”
柳成志沉声道:“二叔,您听我慢慢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不是跟你说过,那暗香来的东家小娘子是我在大柳乡的同乡么?她那暗香来准备扩建增加些东西……”
柳成志没有将花袭人如何改建说出来,道:“……她想让我给她当掌柜的。”
“就她?”柳二叔皱眉道:“那暗香来才多大点地儿?她就算是扩建了,能比得上惠胜楼?成志,我告诉你,惠胜楼虽然还比不上醉月楼,才也是京城排在前三的酒楼!”
柳成志抿了抿唇,趁着柳二叔话间的空隙连忙插话道:“二叔,她答应一年后至少给我开出一千两的年薪,比照着醉月楼的大掌柜来。”
“噗……”
柳二叔一口白水喷了柳成志一脸。只见他瞪大眼睛问道:“你刚刚说多少?”
柳成志默默地擦了脸,平静地道:“一千两,比照醉月楼的大掌柜的收入给。”
再次听到这个数字,柳二叔瞪大的眼睛许久难以合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一口气,摇头道:“成志啊,你怕别被她给哄了……二叔在惠胜楼做了多少年,一步步地做到了二掌柜,这经营酒楼的方方面面可以说是无一不知无一不精,一年各项收入一起,能有三百两银子那就是很肥的年景了!就是大掌柜,一年最多也不过六百两!”
“惠胜楼可是能赚钱的算的上是日进丢金的地儿,那暗香来是的确火过了一阵子,但难道能继续火下去吗?”
“这就不说,只说这报酬,就算她出的起这薪水……”柳二叔摇头道:“醉月楼的大掌柜要负多少责任做多少实事?而你去坐一个卖花铺子的掌柜,又才需要负多少责任做多少实事?”
“二叔别的不说,就说她出得起这薪水,你柳成志一个才进京一年才当上知客的小年轻,你自己想想你对不对得起这薪水!”
柳成志眼中迸发出一抹光,抿唇道:“她说了,是一年后。一年后,我相信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给的薪水!二叔,我听了她的计划,知道她那暗香来前景一定不差,我想过去帮她!”
什么都不为,只为她说需要他帮忙。
什么都不为,只为能时常看着她。如果注定他再也不能同她并肩的话,那就让他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吧,让她能毫无顾忌地前行吧。
柳二叔闻言,上下打量着韩清元。
韩清元身体绷直,迎着柳二叔的视线,毫不退缩。
良久,柳二叔叹道:“成志,你是个好苗子。哥嫂将你交给我,二叔就要对你负责……二叔怎么看,都觉得你如今是脑门在发热,做出的也是冲动不合理的决定。而你如今这般坚持,二叔又不能与你做无所谓的争吵。”
“这样吧……”柳二叔道:“你与我同写一封信给你的父母送回去,听从他们的决定,如何?”
柳成志想了想,点头道:“好。”
他感激地看着柳二叔,道:“这一年,成志多谢二叔栽培。”
柳二叔拜拜手,道:“明日,明日我悄悄地暗香来,找做活的人聊一聊。”
很多东西,从建筑格局上,也是能看出些东西的。
冬月(十一月)初五,持续了整个十月的秋阳终于耗尽了气力,京城飘了今年头一场小雪。
锯末一般的小雪夹杂在雨水之中,才落地就已经融化不见,只有在那依旧深绿的各种叶子上,才能找到一点儿小雪留下的痕迹,薄薄的,朦胧的一层。
少女们的训练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
花袭人面前的桌子上放了许多干花,正在向少女们讲解这些干花的潜在的效用,和各种可行的搭配。
讲了一半儿,她停了下来,对少女们道:“你们先记住这些吧。回来我会考校的。”
她将少女们留在房间内,独自出了屋,站在了廊檐下。
远远的,对面廊下,赵婶从月亮门穿过,正往她这边走来。而在她身后,在被那花墙格挡住视线的前厅内,韩清元正站在那厅堂上,忐忑,喜悦,意气风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