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袭人一边惋惜,一边不断放肆地瞄着宋景轩,心中隐隐有些小紧张,时刻准备着看他黑脸。
一秒,两秒……
花袭人当真觉得自己说的够放肆够赤果果的了,宋景轩居然还没有太大的动静。直到花袭人说不下去之时,他才挑了一下眉,认真地道:“然后呢?”
嗯?
这个人,怎么不循旧例?
花袭人有些狐疑,心中有些忐忑不定,但依旧强撑着道:“正因为轩公子你太过俊美,有道是物极必反,这个优势呢,就要打一个大大的折扣了……”
“为何?”宋景轩不解地问。
“我的理想,是过比较简单的小日子。”花袭人收起玩笑的心思,对宋景轩解释道:“你容颜绝美无匹,又与太子亲近,将来前途光芒万丈的……从太子殿下册封的那一刻起,轩公子的人生注定要波澜壮阔,与简单无缘了。”
“轩公子应该承认这一点吧?”花袭人认真地问他道。
真的很可惜。
花袭人当真觉得,她说出这些的时候,心底的某些部位正在隐隐作痛,又仿佛听见似乎有另外一个自己因为惋惜而在不断哀嚎,伤心不已!
这个男人,好看到天怒人怨!
他说心仪自己,自己却拒绝了!
这种行为,简直更加的天怒人怨!想让人暴打她一顿不可!
花袭人贪婪又流连地盯着宋景轩的俊脸,想将这份完美最后铭记下来,留作以后慢慢欣赏。大约,这一次过后,她再想看到他的机会就是极少极少的吧……
宋景轩一直蹙眉。
他沉思片刻,认真地道:“我并不认可你这种说法。”
“简单的日子,并不是单纯地因为身份地位的高低来决定的。”宋景轩道:“我应该可以认为,想当初,你不愿意承认自己血脉出身,是不想入大宅门之中了?”
“是这样。”花袭人承认道。
“或许,经营暗香来的这种生活,对于你来说,是理想中的简单小日子。”宋景轩摇头道:“但你想一想,你若真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卖花女,仅仅一个薛世光,就能将你逼入绝境!又谈何简单小日子!”
世间生活,本就艰难。
尤其是对于一个女子而言。
若将花袭人换成任何一个其他少女处在她当时那样的境地,绝对会轻易被一个如薛世光这样身份的贵公子给逼迫到无路可走,而后只能无奈认命!
“今日是中秋节,你却想离开就离开,并不惧怕家中长辈……”宋景轩道:“你一个外室女,能得如此自在,只是因为你表现出了足够的能力,你足够强大,强大到任何人都无法轻视,才有了你今日的自在!”
“而不是因为你的不争,你想过简单小日子!”
“不是你想如何就如何!”
“只有你拥有了足够的地位和实力,你才能想如何就如何!”
“想显赫就显赫!想简单就简单!”
宋景轩漆黑的眼眸中闪过道道凌厉的光芒,完美的唇角有了一个坚毅的弧度。他看着花袭人,轻声问道:“这样的道理,难道你会不明白?”
花袭人不知不觉坐直了身子。
她怎么不明白。
她当然知道,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不然,她若一直被动软弱,不必等到薛世光出现,只韩母就能逼她给韩清元铺路做妾。她并不认为,若是她真的一直都表现软弱的话,韩母会发善心放过她。
而且,韩母会强硬地告诉她,只有留在韩家,有其照顾,才是她最好的归属。
只因为她从来都强硬,也有足够的依仗让韩母忌惮,韩母才任由她从韩家自立了出来。
所以,宋景轩说的对。
但花袭人并不是就因此没了话说。
花袭人直起了身子,开口道:“那轩公子也就一样知道,我有了今日的地位和实力,便就有了选择将来生活的权力!”
“或许,轩公子能够请动太子殿下,直接压迫侯爷和郡主,同意你我亲事?”花袭人声音中暗含着一些嘲讽。
宋景轩的强势,她会欣赏;但她自己的气势也决不能弱!
宋景轩闻言缓缓摇头,道:“我并不会那么做。”
“我更希望能打动你。”宋景轩神色坦荡,道:“当然,在这之前,我也会告诫侯爷和郡主,在你的婚事上要格外慎重。”
宋景轩心中真正的意思,是说,在他没有放弃之前,任平生和清和郡主不能再将花袭人许给别人。
花袭人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心中觉得有些恼火,面色隐隐有些不善——
她既然住进了武阳侯府,以后的亲事就注定不能绕过侯爷和郡主二人。这个时代,结婚可不是后世那样拿着身份证去官府扯个本子那么简单的事情。
而宋景轩得到了她“父亲母亲”的支持……
说是要“求得她的同意”,还不是已经将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还说什么会“求得她的同意”!如此假惺惺的!指望她还能因此而感动吗?笑话!
果然,就如他刚才所言,他有了足够的实力地位,便能想怎样就怎样?
而她实力身份不够,就只能干冒火却毫无办法?
花袭人心中恼意翻滚,恶狠狠地瞪了宋景轩一眼,低下头不再同他说话了。此时此刻,她心中憋着一团火气不能发作,只暗暗做着深呼吸。
这种时候,就是宋景轩生的再好看,她也不想再看了。
宋景轩眉头微皱,似乎不明白花袭人为何突然间恼了。他微微张了一下唇,想说什么最后没有说,渐渐陷入了沉思。
接下来一路上的行程,车厢内就出现了这不寻常的安静。
冷焰最后打量了二人几眼,握紧的小拳头松了下来,干脆修炼起来。
听了这一场谈话,他也有了收获。也就是说,一个人,必须强大有实力,才能得到他想要的……因而,他必须努力。
太阳西下的时候,他们便到了新江县城。
今日中秋节,新江县城也格外的热闹,丝毫看不出之前这个县城被叛军攻占过的痕迹。
花袭人微微挑起了帘子。
高满仓一路稳稳前行,偶尔将车速放缓一些问了一下路,像是很清楚韩清元人在何处一般。
花袭人查探了一下,没有做声。
韩家的马车一直都跟在后面。此时纵然那拉车的骡子十分神骏,也跟的有些吃力了。
进入县城之后,高满仓很快就寻到了一家医馆前面。
花袭人抬头看了看匾额,正是她安置韩清元的“孟回春堂”。孟回春堂是新江县城规模较大口碑不错的药铺,生意自然不错,几丈宽的门面内,坐了两个坐堂大夫正在看书,有三五个病人家属正在抓药。
车子停稳之后,高满仓躬身掀开了车帘。
花袭人领头走了下来。冷焰紧紧跟着她。宋景轩落在了最后一个。
此时,夕阳只剩下了最后一抹余晖,红彤彤的挂在西方的天上,全没了正午时分刺目的光和热。
韩丽娘扶着韩母也下车,走了过来。
“就是这里?”韩母身体竟然在不住地颤抖,看向药铺,露出些不安来,很怕一进去之后,就会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花袭人见她如此,心中升起怜悯,柔声道:“这的确是我安置韩大哥的药铺……要不,伯母在这里稍等,我先进去问一问?”大约这世界上,再没有谁能比做娘的更担心自己儿子吧……
韩母忙道:“我和你一起进去。”
“都到这个时候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韩母叹道,眼中又起了泪。
花袭人忙安慰道:“伯母放心,韩大哥不会出事的。或许,他已经离开这里了也说不定呢。”
说着话,花袭人同韩丽娘一左一右搀扶着韩母走进了药铺。宋景轩不动声色地跟着,并不言语,一幅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他会来此仅仅是因为陪花袭人一般。
花袭人环视一眼,很快认出了两位坐堂大夫之中,有一位正是那日被从梦中叫醒给韩清元做了诊治的大夫,便走了过去,问他道:“孟大夫,不知您还记得我吗?大约七八日前的夜里,我送了一个少年人来找您看病……”
花袭人记性不错,还记得这大夫姓孟,这间药铺正是他的家传产业。不过,他才三四十岁,并未接管药铺,还在坐堂磨练医术。
孟大夫打量了一眼花袭人,从她价值不菲的衣料上很快认出了她来,忙起身道:“这位小娘子说的是韩公子吧?”
“就是他!”
花袭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韩母一把抓住那孟大夫的衣袖,焦急问道:“他怎样了?他现在在哪?”
孟大夫摸了一下胡须,对韩母和颜悦色地道:“这位夫人别慌……韩公子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韩母闻言立即松了手,双眼却是落泪,口中念念,直称“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之类的。她一口气松下来,立即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几乎要摊倒了。
韩丽娘撑住了韩母,也擦了一把脸上的泪,问大夫道:“不知大夫可知道他现在何处?”r1152